安欢颜突然发难,安盛有些所料不及,“又怎么了?难不成为父做的不和你心意?你看看吧,这是他们探听回来的消息,皇上已经下令罢免柴仲尹中郎将的职位,欢馨他们由志杰护送,现在正往京郊的皇家别院走呢”
安盛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安欢颜,没想到安欢颜却是接也不接,仍旧冰冷着看着安盛,“父亲,我想见见您派去的人,我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安盛皱眉,问道:“你见他们想问什么话?”
“如果父亲不愿意让他们见我,那父亲就帮他们作答吧。张石在哪里?”
“张石?他不是在你院里伺候吗?为什么要问为父?”安盛装傻,故作不知。
“哼!”安欢颜冷笑一声,将身子的毛绒披风紧了紧,坐在榻上,低头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戒指,“父亲,女儿再问您一遍,您想好了再回答,张石现在在哪里?”
不知为何,安盛突然没有了勇气回答安欢颜的问题,张石在哪儿他确实不知,但是安欢颜的来意,他却一清二楚。
根据回来的人禀报,他们之所以全员安全撤退,是因为有人突然出手相助,而他们描述的那人应该就是张石。
思虑再三,他决定还是老实回答,“回来的人说,他们撤走时,张石被羽林卫的人已经包围了,而刚才得到的消息中提到,张石挟持欢馨已经成功脱逃,所以为父并不知道张石现在何处”
果然如此!安欢颜不禁怒上心头。
“哼!”安欢颜再次冷笑了几声,缓缓起身,走到安盛面前,怒目而视,恶狠狠地说道:“父亲,如果张石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女儿跟您保证,您派去的那些人,包括安欢馨在内,女儿一个不留!”
“你!”
安欢颜被安盛激怒,同样,安盛也被安欢颜的说辞激怒,可是他也明白,安欢颜不是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人。
“张石只是个奴才,我是你父亲,难道在你眼里,为父连一个奴才都比不上吗?”安盛大声质问安欢颜,眼眶也不由得变红。
“奴才?您口中的奴才三番四次救我于火坑,您口中的奴才对我忠心耿耿,你口中的奴才是我最信任的大哥。可是您呢?我的父亲,在您心里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吗?还是一个狠毒又可怕的陌生人?又或者是您得到权力的工具?”
安欢颜的质问,安盛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如她所言,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不曾像父亲那般抱过她,陪她玩耍,更不曾给她温暖。
“我虽然没有疼爱过你,可是你母亲谢瑶,我是真心喜欢过的,也曾期待过你的出生”
安盛的辩解,在安欢颜看来却是天大的讽刺。
“哈哈哈,喜欢过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抛弃了她!您说期待过我的出生,可是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您却对我不闻不问,为了让安欢馨坐上皇后的位子,不惜牺牲我的幸福,送我进宫,为的也只是让安家女怀上皇家的子嗣。您说我是不是该谢谢您呢?我的好父亲!”
“为父也只是为了安家着想,如果欢馨坐上皇后的位子,如果你为皇上生了皇子,皇上一定会。。。。。。”
“皇上一定会重视安家,重用安家,安家就能崛起,您和安欢馨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我,一个低贱的商户女生下的卑贱女,也能山鸡变凤凰,成为人人羡慕的皇妃?”
“哈哈哈。。。。。。父亲,您真是好打算啊,不知姐姐听了这话得有多高兴,有这么疼爱她的父亲,哈哈哈。。。。。。”
“欢颜,你。。。。。”
“别叫我的名字,您不配!”
“我。。。。。”
“欢颜,欢颜。。。。。我听说这名字是我的生母谢瑶起的,想来她是希望我一辈子都能欢笑展颜,就是不知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欢颜二字确实你生母谢瑶想的,可是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也是我当初决定让你叫这个名字的初衷”
“父亲不愧是皇上看重的好臣子!可是您却不是一个好夫君,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听说当初父亲之所以喜欢我生母谢瑶是因为看重了她的家世,看中了她身后那雄厚的财力,所以,当谢家破产没落后,您也丢弃了她,可又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便出钱买下了她,任由她在白露苑自生自灭!”
“不是这样的,不是。。。。。。”
“不是?到了现在您还想为自己辩解?如果不是,为何当初不光明正大的娶我母亲?还不是因为你害怕董家!后来谢家没落,你以买丫鬟为名,让我母亲入府,不过是因为那时的她怀了你的孩子,怕我母亲去董家拆穿你,怕我母亲一气之下告到官府损坏你的名声!”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还真是健忘,我现在可是安妃娘娘,想要打听一些事情,还没有那么困难,何况谢家人也不是死绝了,总能找到故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父亲别把我想的那么神通广大,如果我早就知道,那么这段时间父亲您也不会安然无事”
“你。。。。。”安盛恐惧的望着安欢颜,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威胁。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就在来的路上。既然我生母谢瑶生前没有跟您要过什么,现在我依旧不会让您或者董氏偿还对她的亏欠。可是,我不是母亲,这一点我希望您记住,我也希望父亲记住,我现在是安妃娘娘,不是您呼来唤去的小丫头,而我也是那个能让安家立足于庙堂之上的人,如果父亲到现在还对安欢馨抱有期待,那么我现在就跟安家断绝关系,而您再也不是我的父亲,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长袖一甩,安欢颜夺门而出。
谢瑶之事,安盛无力辩解,可是也并非安欢颜所说的那般,他对谢瑶还是有情的,只是在他心里,情爱远非权力、家族来得重要。
安盛没想过安欢颜会派人去打听谢瑶的事情,毕竟在他面前,安欢颜也很少提起她。如今,再提故人,他的内心竟然会觉得痛。他依稀记得谢瑶美丽的模样,她那欢脱的性子,他的心里也曾有过她的位置,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位置渐渐被他遗忘。
“瑶儿,欢颜来向我讨债了,我该怎么办呢?”
此刻的安盛彷徨无措,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内心不安,想要逃避。
安贵和梦玲就守在大门外,而安盛和安欢颜都处于盛怒之中,两个人的声音自然就大,即使隔得距离有点远,安贵和梦玲依旧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直到此时梦玲方才明白过来,为何前一秒安欢颜还在担心张石的安危,当接到那人的信后,立即就变了脸色,原来是因为她生母之事。
“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娘娘那里也什么都不要说,明白吗?”安贵小声在旁提点。
“奴婢明白,多谢总管提醒”梦玲点头小声应答,心里对安贵非常感激。
安贵进府多年,比府上所有人的资历都要长,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比别人要多得多。她之所以提醒梦玲,也是怕安欢颜一怒之下牵连到梦玲。
安欢颜的生母谢瑶,乃是巨贾谢家长女。十多年前随父进京办事,正巧遇到安盛,而那时他也在安盛身边伺候,所以安盛和谢瑶之间的事,他一清二楚。方才安欢颜所说的话,基本属实,可是她却不知道,安盛所有的女人当中,唯有谢瑶是他倾心爱过的。
惶恐不安的梦玲一个劲儿的往书房瞄,可还没瞅几眼,安欢颜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面带怒意的安欢颜瞄了一眼低着头的安贵,只是那眼光充满了鄙夷与愤怒,道:“梦玲,随我回水仙苑”
“是,小姐”
“奴才恭送娘娘”
回去的路上,梦玲紧紧闭着嘴巴,跟在安欢颜身后,注视着安欢颜。安欢颜的怒气也随着远离书房而渐渐消减,脚步变得缓慢,直到在凉亭前停下来。
安欢颜驻足,梦玲自然也得停下脚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怎么不走了?”
“你可还记得方才那人的模样?”
梦玲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安欢颜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
“奴婢记得”
“你现在出府,去永宁坊慈恩街找一家叫老李铁匠铺的老板,告诉他,让他派人去城外十里亭附近搜寻张石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欢颜语气十分急切,表情也甚为紧张,而且那话分明是在表达张石出了事。梦玲此刻方才意识到那个叫张石的太监在安欢颜的心里的位置。
“是,奴婢这就去”梦玲连忙应答,大步流星向外跑去。
张石出事,安欢颜十分自责,虽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却害得张石受了伤,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静坐在凉亭内,安欢颜慢慢平复着烦躁、恐慌、担忧的心情。
“元辰熙这么快就处置了柴仲尹,难不成他已经猜到我设计此次刺杀行动的目的?”安欢颜内心不安,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不会。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猜到幕后黑手是我,也不可能清楚我的目的,那么他为何首先就将柴仲尹处置了,又没有派人去调查刺客的事情呢?”安欢颜依旧猜不透元辰熙的做法。
安欢颜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