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怡随安欢馨入宫多年,对安欢馨忠心耿耿,宫里的人们对此早已达成共识。
然而巫蛊案时,香怡当众指认是玉梅借贵妃娘娘的名义挟私报复,事后玉梅惨死,香怡也被逐出了宫,其后则不知所踪。
对于这件事情,宫里的人们,包括各宫主子都有此讨论,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精准的答案。
竹兰虽然没有和其他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心里的疑惑却不比别人小。
她与香怡相交多年,了解香怡的为人,所以当日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事后,竹兰有心询问,可她的主子被禁足,她也无法出仁和殿一步,见不到香怡,更无法问明缘由。
没想到今日却能从杜鹃嘴里得到答案,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是你,不,是二小姐逼迫香怡的,是不是?”竹兰的神情显得很是急迫。
杜鹃没有正面回答竹兰的问题,而是转身向殿外慢慢走去,边走边缓声说道:“竹兰姐姐,你与香怡姐姐认识多年,按理说应该对她算是了解得很深刻了,可是你知道她入府之前的故事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看姐姐你的神色,应该是不知道了,想来大小姐也应该不知道才是。可二小姐却知道,一清二楚。”
竹兰心里产生了很多念头,那些念头就像一团团迷雾,然后围在一起越来越大,周围却越来越清晰。
“你到底想说什么?”
“香怡姐姐入府伺候大小姐之前曾与旧主之子有私情,还生了一个儿子,听说是个男孩子,大名好像是叫宁勋。”
轰的一声,迷雾散开,犹如封闭多年的旧门被人推开,尘土飞扬,然后趋于清明,阳光明媚照耀四方。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备受打击的竹兰,全然不肯相信杜鹃的话,因为那太过不可思议,就像是童话的故事,亦如幻境里的景象。
“竹兰姐姐,我知道你不肯相信,可这就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当初我听到之后,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直到香怡姐姐亲口承认。”
“就算我不知道香怡有子一事,大小姐怎么可能也不知道?”竹兰依然不肯承认,或者说她不想将心中最后一根火苗也吹灭。
“人人都有秘密,即便是最亲近的两个人。与旧主之子偷情产下一子,这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也是一个无法对外人启齿的事情。香怡姐姐不肯对大小姐吐露实情也不难理解。”
“二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欢颜是怎么知道的,杜鹃也很想问问。
巫蛊案发生后,安欢颜表现得很淡定从容,似乎从来都不担心自己会被问罪。除了对凌烟的死以及青兰的伤势有所关心外,安欢颜对外界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那段时间,明德宫上下都刻意的保持着安静。
安静不是平静。
安欢颜不会坐以待毙,自然有所行动,香怡的背叛恰好说明了一切。
可是直到现在,没有人清楚为何安欢颜会知道香怡有子一事。
“二小姐如何知道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二小姐并没有利用这件事来收买拉拢香怡姐姐,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了自保。”
“竹兰姐姐,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也已经明白我要表达的意思。二小姐若是要收买或者要挟你,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她之所以现在召你过来,还要我跟你解释这么多,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但同时她也救了你一命。”
“我很清楚大小姐的性子,她若是知道我背叛她,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可是你真的觉得二小姐会保我吗?她真的能保住我吗?我不是你,更不是凌烟、青兰。”
话到此时,杜鹃也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是讨厌竹兰,更不是厌烦竹兰的问话,而是突然觉得安欢颜收买竹兰的决定也不是很正确的一件事。
“竹兰姐姐,我说了这么多,你若还听不明白,我想我刚才的话是白说了。”
杜鹃不是她,更没有处在她现在的环境下,自然也不明白她的内心是多么的矛盾和纠结。
然而话早已说出,是收不回来的,她若是现在改口,只怕会立即死在明德宫。
“我知道了。”竹兰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正好其他宫里的人也来了,我和姐姐一起去见见她们吧。”
被杜鹃半拉半拖的竹兰随着杜鹃来到偏殿,此时容妃、淑妃、贤妃身边的人也已经在殿内等候。
杜鹃按照安欢颜的吩咐,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字不漏的说给她们听。
直到话毕,竹兰始终都没有发表个一个字,她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她发现安欢颜真的不再像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二小姐了。
安欢颜入宫之后,她也见过她不少次。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真正见识到,或者说重新认识了安欢颜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欢颜给予竹兰的打击不小,同样对杜鹃的影响也不小。
做完安欢颜交代好的一切,杜鹃将她们送走又再次回到了冬暖阁。
此时安欢颜并没有入睡,而是侧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屏风上的风景。
“主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嘱咐她们了,如果贵妃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问起,她们的回答肯定找不出破绽。”
“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她们肯定不会相信她们所说的,肯定还会派人悄悄打听。不过这并不重要,也不用太过在意。”
安欢颜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毕竟她们也不是傻子,自己也会分辨其中的真伪。
“主子,奴婢心里有很多问题,也很乱,想跟您说说。”
杜鹃毫无预兆地发出感慨,让安欢颜有些诧异,她坐起身子,背靠着软垫,看着她说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尽管问。”
“有一些已经想通了,有一些还没有想明白。不过,奴婢想说的不是这些,而是香怡姐姐的事情。”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香怡的秘密吧。”
杜鹃如实地点着头,说道:“既然主子您有香怡姐姐的把柄,为何不加以利用,拉拢她为我们办事?”
“人活在世上,总会犯几桩错事。有些错事可以就此翻篇,有些却会成为一个人一辈子祛不掉的疤痕。香怡与主子有私情并不是多大的过错,她的过错就在于她的身份,宁勋那孩子我曾见过,是个聪明伶俐的,若不是因为亲母的身份,应该会活得更好,但他小小年纪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些年来,香怡多次悄悄出府,为的就是看望宁勋。这份母子情谊,我不应该利用。”
“奴婢问过竹兰,贵妃娘娘对此事并不知情。”
杜鹃的追问,安欢颜并没有感到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今世的安欢馨确实不知情,因为还没有到时候。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是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时,所有潜伏在水下的一切才缓缓露出了水面。
香怡的秘密也随之被公开,因为安欢馨的缘故,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入宁家,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团聚。
而她也有幸见过那孩子几面。
前世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她自己的记忆,她要如何解释才能合情合理呢?
“尚在府里时,我曾见过香怡偷偷出府,后来觉得可疑,就派人调查了一番。”
这样的解释听上去有些道理,却又不能站住脚,自然也无法说服杜鹃。
“主子,您不觉得您太敷衍奴婢了吗?您都能见过香怡出府,其他人也能看得见,主子您若不想说,也不用找这么烂的借口。”
“小丫头!就算我敷衍你,好歹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当着我的面就这么骂我,真不怕我打你啊。”
杜鹃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主子您要舍得就打好了,反正奴婢皮糙肉厚,您要是打可得用力,不过奴婢又怕您动了胎气,不如留到下次吧。”
尚在府里时,杜鹃就爱跟她缠闹,进宫后,性子有所收敛,没想到现在又原形毕露。对此安欢颜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欢喜。
“不耍嘴皮子了,竹兰那边就交给你了。”安欢颜正色道。
杜鹃也不再玩闹,神情严肃,说道:“主子,您认为通过竹兰,可以撼动贵妃娘娘的心意吗?毕竟六局的利益不小,贵妃娘娘可不会轻易放弃。”
“安欢馨是贵妃之尊,回宫后也会重掌治宫之权。若是我将六局选人的权力交还给内务府,那么六局就将不再是六局尚宫的私有物,六局尚宫也将不足为患,安欢馨自然乐意。”
“主子,内务府总管岳正风是我们的人,不是贵妃娘娘的人,贵妃娘娘会同意吗?”
“德妃的事情上,岳正风出了不少力,我想这件事应该可以让他去安欢馨面前邀功。”
“主子,您是让岳正风假投诚?”
“后宫的事情瞒不过安欢馨的眼睛,也瞒不过容妃她们几人,德妃被贬为婢入浣衣局之后发生的事情总有人看得见。既然有现成的花摆在我们面前,为何不借用一下献给我们主角贵妃娘娘。”
“所以主子您的计划是空手套白狼,利用一块还未煮熟的肥肉,将所有人成功都钓了上来。而他们之间的互相制衡恰恰是这个计划的关键,您才是最终吃到这块肥肉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