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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在角落处一张无人的桌边坐下,姿态清冷高雅,宛如鸡栏里的一只鹤,又宛如春日里一树独自盛放的白海棠。品书网
络腮胡子像苍蝇见了蜜糖似的不由自主跟了过去,涎出满脸的笑,道:“姑娘想必赶了老远的路,只吃两碟素菜怎么够补充力气?我叫手下兄弟们到附近山里给姑娘打些野味来吃如何?”
“大哥,我去——”
“大哥,我也去……”
络腮胡子话音未落,已有五六个汉子争先恐后地涌出了酒馆,剩下的则大张着眼睛嘴巴,还在痴痴呆呆地望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略略转过头看了眼络腮胡子,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壮士,小女子不喜腥膻。”
“呵呵……”听到白衣女子对自己说话,络腮胡子浑身酥软了一般在白衣女子桌边斜着身子坐下,没话找话地道:“原来姑娘不喜腥膻,难怪生出这等天仙似的模样……不过素菜虽养颜,偶尔还是该吃些肉类补补身子。兄弟们已经为姑娘打野味去了,姑娘稍后好歹尝尝……”
“小女子说过不喜腥膻,壮士还有什么事吗?”白衣女子打断了络腮胡子的话,淡淡的口气拒人千里地道。
络腮胡子一心沉浸在与白衣女子攀谈的兴奋里,丝毫觉察不出自己的可厌,闻言笑道:“事情倒没有……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在下姓王名霸,与姑娘此地相逢也算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王霸……王八?他爹娘可真会起名。
“哈……”夏云岚没忍住笑出了声。
桌上的手忽然被重重握了一下,疼得夏云岚差点儿掉出了眼泪,赶忙扭头望向夜凝尘。
夜凝尘却已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她的手,将菜夹在她面前的碗里道:“吃饭。”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吃饭就吃饭呗,干嘛这么用力抓她的手?
不对呀,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
夏云岚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实在想得太多了,师父按着她的手,根本不是要向她表白,而是……师父认得这刚刚走进酒馆的白衣女子。
怪不得人说陷入爱情中的女子智商为零,若非那一通胡思乱想,依自己平日的智商,早该猜到师父和这白衣女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夏云岚一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转了转眼珠。
一个幂篱遮面,一个黑色斗蓬挡着大半张脸,看不见两人神态,还真不好猜测两人的关系。
但从师父的反应来看,显然并不希望白衣女子认出自己。
这样美丽的女子,陌生人趋之若鹜地上前拾讪,师父却为何避之唯恐不及呢?
夏云岚分析,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这女子相貌虽美,却性情乖戾,师父不喜欢与她打交道。
第二种,这女子喜欢师父,师父为了避免纠缠,所以只好故作不识。
第三种,师父与这女子之间有过什么恩怨,如今恩怨已了或未了,师父不愿再忆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无论是哪种原因,自己都不该为师父招来麻烦。
于是,夏云岚很安静地吃起了饭,尽量不再朝白衣女子的方向瞧上一眼。但两只耳朵里,可没漏过白衣女子说的每句话。
听到王霸的询问和请求,白衣女子冷淡而不失礼貌地道:“萍水相逢,何需问姓道名?江湖飘泊,相逢即是朋友。”
若是机灵些的,听到这样的回答,自然知道别人并没有与之结交的意思。偏这王霸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听白衣女子说“相逢即是朋友”,立即把自己当成了白衣女子的朋友,兴奋而热情地道:“既然姑娘当我王霸是朋友,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吧?姑娘还喜欢吃什么,尽管点就是。”
夏云岚撇了撇嘴角,要不是碍着师父在旁,一定忍不住对那王霸嘲讽道:“山乡野店,陋食简餐,值得了几文钱?”
但那白衣女子却很有教养地道:“壮士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麻烦壮士让开一下可好?”
佝偻老者端了女子要的饭菜上来,那王霸很没颜色地刚好挡住了上菜的地方。
仿佛怪佝偻老者打扰了自己与白衣女子的谈话般,王霸很不友好地瞪了佝偻老者一眼,极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
“喂,老头儿——”白衣女子的饭菜放在桌上后,王霸扬着脖子对佝偻老者颐指气使地道:“给咱兄弟们也捡好的上几桌来,记得多放些油盐,咱们兄弟口味重。”
“好。”
佝偻老者去后不久,适才出去打野味的五六个汉子提着一只毛色鲜艳、五彩生光的野鸡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抓鸡的汉子邀功似的叫道:“大哥,大哥,野鸡回来了……兄弟们抓到一只野鸡——”
“姑娘——”王霸一见野鸡,顿时抖擞了精神,仿佛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般,对白衣女子谄媚地笑道:“你就别吃那些寡淡无味的青菜了,稍等片刻,我叫掌柜的把这只鸡宰了给你吃。”
“抱歉,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吃过饭就要上路。”白衣女子保持着礼貌、冷冷淡淡地道。
“哎,耽误不了多久的……掌柜的——”王霸向端着饭菜从后院走出来的佝偻老者命令道:“把这只野鸡拿到后面宰了,一半儿清炖一半儿红烧,动作麻溜点儿,别耽误了这位姑娘的行程。”
佝偻老者放下饭菜,倚着柜台旁的酒架看了看那只野鸡,面无表情地道:“本店只营素食,不做荤腥。”
“怎么?怕咱们不给加工费么?”当着白衣女子的面,王霸忍住了脾气,走到老者面前,将一锭碎银往柜台上一拍,道:“放心,一文钱都少不了你的。”
佝偻老者并没有平常生意人见到银子时两眼放光的模样,甚至没有朝银子扫上一眼,口气冷淡而坚决地重复道:“本店只营素食,不做荤腥——请客官收好自己的银子。”
“不做荤腥?”王霸又摸出一角银子,“啪”地拍在柜台上道:“是嫌弃咱们钱给的不够吗?”
“……”佝偻老者垂下了眼皮,似乎懒得再与王霸多话。
“老头儿——”王霸失去了耐心,不顾在白衣女子面前的形象,伸手一把扯住了佝偻老者的衣领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急了咱们,咱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就是!你这老头儿,让你宰两只野鸡便这般推推托托,是瞧着兄弟们好说话么?”矮胖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同其他人一起凑了上去,矮胖汉子抽出刀鞘里三尺多长的砍刀“嚓”地一下砍在了柜台上。
“老头儿,开店不为赚钱,你开的什么店?”有人骂骂咧咧道。
“咱兄弟们从来不吃素,今儿在你这店里被迫吃素也罢了,咱们自己抓来只野鸡,让你烹制一下也这般怠惰。你到黑龙山下打听打听,有谁敢这么对待咱们山中一窝蜂的?”有人气冲冲地推搡了佝偻老者一下。
山中一窝蜂?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她早已看那只“王八”不顺眼,如今听了这伙人的名号,越发觉得不顺耳了。
师父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定然不会看着这伙人欺负老掌柜。有徒弟在,哪里用得着师父出手?夏云岚眉梢微蹙间,手已伸向桌上的星文剑。
但星文剑却仿佛被钉在桌子上似的,一拿之下竟没能拿起来。
夏云岚奇怪地扭过头,这才发现夜凝尘的手按住了星文剑的剑身。
她怔了一下,山中一窝蜂如此欺负老掌柜,师父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紧不慢地吃饭,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呢?
难道说,因为怕被白衣女子认出,师父竟可以置一条受到威胁的人命于不顾?
不,师父万不是那样的人。
夏云岚看了看佝偻老者的神色,立即了然。
面对怒气冲冲的王霸、矮胖汉子的砍刀以及一众粗野汉子的推搡谩骂,佝偻老者脸上淡定如常,不见半丝畏惧。
若非绝世的高手,怎能有这份从容的气度?
夏云岚松开了星文剑,不由对老者的武功大感兴趣。
一般来说,会功夫的人,即便掩藏得再好,也难免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却绝难逃过她夏云岚的眼睛。
比如那位天仙样的白衣女子,虽仪态端庄、身姿袅娜,且戴着幂篱,如侯府深院里初次出门的大家闺秀。但从她说话的气息和一举一动的姿态,夏云岚早已看出她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弱。
可这位佝偻老者,她却无论从哪里都瞧不出半点儿会武功的样子。
能让她夏云岚看不出破绽的,要么是根本不会武功的常人,要么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她相信,这位老者无疑是后者。
然而,等了一会儿,眼看着王霸丢开老者的衣领,将老者掀坐在地,撞翻了酒架上的数坛老酒,却依然不见老者有老虎发威的意思。
难道自己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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