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一边在心里问候着他老楚家的十八辈祖宗,一边嘴角抽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看他在大白天的把自己包裹的堪比一个黑色的粽子,就隐隐有些脑仁疼。
虽说跟随在段清身边的这批黑鸦队跟老疯子身边的那批黑鸦队相比要正常的多,可再正常也距离正常人有段距离;谁他妈会大白天的穿一身黑在外面溜达?更何况还是在守卫重重的皇宫里?
男子跪在地上等着徐昭的回话,可等了半晌都没见她吱一声,唯有壮着胆子抬起头,却是看见徐昭用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自己,一时间饶是身经百战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他也愣了片刻,实在是好奇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竟然能让大梁皇后如此打量。
徐昭深吸一口气,忍着心里对男子穿衣的吐槽,开口道:“你放心,既然确定段清被软禁的地方,本宫一定会想办法全力营救。”
“在下多谢皇后娘娘援手,届时,我等也会全力配合娘娘。”说完,男子又是对着徐昭一叩首,那副虔诚的模样还真是真诚到了极点,着实让徐昭颇有压力;看来,她这次出手是一定要一击必中才行。
待男子离开后,徐昭又斜歪到贵妃榻上眯神,怀里的元宵将手里的人参和臻仁果一把塞进嘴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硬是把一张小小的三瓣嘴撑的鼓囊囊,活似在嘴里塞了两个大肉球。
就在徐昭在知道段清的消息后深思熟虑的策划着怎样从楚烨的手中将其救出来的时候,天禧殿里,周兰邀请来了一名‘客人’。
看着一身军伍之风着装打扮的徐诺,周兰瑞亮的眼睛浅浅的眯了眯;仔细瞅徐诺的五官长相,可徐昭竟是没有半点相同;徐昭的五官眉眼长相颇为艳丽精致,就像画师手中浓墨重彩的油彩画,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被她张扬绝色的相貌填的满满的;而徐诺虽说长的也不差,可五官却是偏向中规中矩的俊朗秀致,整张脸看上去,最要人觉得还算不错的就是那双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看上去亮若星辰,干净的似乎能够一眼看到最深处,让人无端就能生出几分好感来。
妹妹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媚样儿,亲哥哥却是生的纯良无害、憨厚耿直,这对兄妹俩,如果不是查清了徐家上下,她还真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一个父母所生,只因此二人差别实在是太大。
周兰在认真打量了一番徐诺后,便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数米之外的徐诺:“徐大人公务繁忙,本宫贸然打扰,还请大人见谅。”
徐诺对周兰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对于这个女人他从父亲口中多次提到,且每次父亲提起来时,都会露出皱眉之色,言语之间更难以隐藏对阿昭的担心;那时她就知道,皇上这次迎进宫里的这位贵妃娘娘绝对不仅仅只是来给天子当妃子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她的出现还会给阿昭带来麻烦。
所以,只要每次想到周兰,他几乎都会下意识的排斥;再加上亲眼看见她出言与阿昭对峙过的画面,他对周兰的厌恶只会更加有增无减;面对这样的人,他不出脚踹她都算不错了,没想到她还敢主动派人来找自己?
心里虽然气哼哼的只想冲上去将周兰那张涂了一层又一层的发白面孔撕碎,可毕竟徐诺还是有理智的,知道那些想法只能在心里转一转,为了不给妹妹惹事,他还是小心应付这头化了浓妆的母狼为好。
“贵妃娘娘相邀,微臣理当前来。”说到这里,徐诺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面色严肃的继续说道:“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事差遣微臣,但说无妨。”
周兰看着徐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尤其是在看清楚他眼底流转的厌恶不悦之色时,更是得意洋洋的只想发笑;这还真是个不会演戏的男人,竟然把讨厌一个人的表情泄露的如此彻底,她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明明是亲兄妹,哥哥如此耿直,妹妹怎么就是个属狐狸的?真希望徐昭也跟徐诺好好学学,要知道像徐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招人喜欢的;看!害得她都不忍心伤害这个傻男人了!
周兰拂了下鬓发,凃燃着艳丽颜色的指甲在眼角的余光中微微晃动,看见那抹艳丽的色泽,周兰的心情真是越来越好,连带着对徐诺说话的语气都软和了许多:“前两天本宫的寝殿里丢了两样物什,其实也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之类的宝贝,可偏偏那两样物什是皇上送给本宫的礼物,也算得上是御赐之物;所以本宫也不敢怠慢,忙着人在宫里上下仔细的搜罗了一番;最后才发现竟然是本宫身边自己养出了贼。”
说到这里,周兰就是幽幽一叹气:“说出去这件事还真是一件家丑,本不该拿出来讲给指挥使大人听的,但奈何这其中也跟大人有着些许攀扯,为了大人的前途,也是为了皇后娘娘,本宫才不得不悄悄请了大人来,也算是给大人提个醒。”
说完,周兰就抽出帕子轻轻地按了按额角,动作缓慢而优雅,看上去竟有几分动人。
可现在,徐诺才没有心情欣赏她的做作模样,而是飞速转着脑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天禧殿里自己出了小偷怎么就跟自己有关系了?而且,还牵扯上了阿昭?
周兰这个女人素来鬼主意就多,而且还是个来者不善的,虽说他不将她的这番话听进耳朵里,但奈何架不住他关心徐昭的心情;当场便无法忍耐,抱拳向周兰请示:“微臣不明白贵妃娘娘言中之意,还请娘娘指教。”
周兰笑眯眯的看着脸色僵硬的徐诺,尤其是在看见徐诺露出对徐昭的担心表情时,脸上的笑容竟是越来越灿烂,到最后,竟如花开绚烂一般,真的透出着一股令人着迷的味道,可是仔细辨认,却不难发现,在那笑容的最深处,藏着令人心惊的恶毒之意。
“大人有所不知,本宫宫里找出来的这个吃里扒外奴才原来是个惯偷,多年来一直小心隐藏在宫里,但凡是看到能偷摸的东西就会顺走,跟着变卖到宫外从中牟取暴利;大人是个聪慧之人,应该知道这宫中之物并不易流落到民间,这奴才之所以能多年来兴风作浪绝非一人所为就能达成,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配合着他;就算是不配合,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被他收买。”说到这里,周兰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咄咄的逼视着徐诺:“宫内之人,按照宫规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出宫的机会,只是在出宫时要向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出示腰牌并且被检查出宫时所带之物;那惯偷的奴才就是靠着这样的机会悄悄将宫中之物顺出宫外,只是要本宫不明白的是,为何那奴才每次都能成功的将偷来之物拿出宫去?莫不是御林军中有他收买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徐大人岂不是要担当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听到周兰说到这里,徐诺的脸色瞬间白了,可在面对周兰的威压之下,他还是挺直了脊梁,一板一眼的回答:“是下官御下不严,回头定会向皇上请罪。”
听到徐诺说出这样的话,周兰不禁有些牙痒痒;现如今,她倒是有些讨厌徐诺这幅耿直不阿的模样,这幅宁折不弯的样子,这幅就算是被她掐住喉咙还不像她低头的样子,还真是和徐昭一模一样,现在,她算是彻底相信他俩是亲兄妹了;一样的让她讨厌、厌倦。
“都说徐大人是个刚正性情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既然大人扬言说要去向皇上请罪,那就带着皇后娘娘一起去请罪吧。”
徐诺猛抬起头,像看一条毒蛇一样看着她。
周兰哂笑,道:“徐大人,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本宫说这番话的意思吧?要知道那名惯偷固然是个该死的,但他同时也是这宫中之人,皇后娘娘手持凤印执掌六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这样的宵小之辈,如果这件事被前朝那些本来就对皇后心存不满的谏臣御史们知道了,会不会在给她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骂名的同时再给她扣上一个无能的名声?”
如果说,在知道自己管辖的御林军中可能出现了蛀虫的那一刻徐诺的心有一瞬间的晃动,那么在听到周兰说出最后一句话时,饶是他这样心性坚定之人,也是彻底惊乱了。
周兰仔细打量着徐诺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而瞬间睁大的眼瞳,便知道她的一番话已经在他的心里刮起了不小的惊涛。
徐昭的名声本来就因为徐家而显得颇为尴尬,再加上这许多日子以来她要人在外面散步的谣言,更是让她坐实了霸宠后宫的罪名;徐诺极为关心自己的这个妹妹,自然是不会愿意眼看着自己亲妹妹腹背受敌被人指指点点,这个时候如果再有脏水往徐昭的身上泼,恐怕她就会成为大梁自建国以来最受争议的皇后了。
但,让徐昭变成他人茶余饭后用来讨论议论的焦点并非是她这次叫来徐诺的真正本意,她今日的目标,并非是徐昭,而是他——徐诺。
徐诺武艺高强,又经徐昭指点在面对她时必然会多加防备;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心存戒心的人,想要靠近他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无暇旁顾;很显然,徐昭就是他的一个弱点,她就是要利用徐昭,让徐诺关心则乱。
看着站在数步之外全身都僵硬挺直的徐诺,周兰慢慢站起身,华丽的宫裙长长的拖曳在地上,卷动着要人心动的纹络。
周兰走近徐诺面前,看着他就算是强力压制也遮不住心底慌乱的神情,悄悄放于身侧的手指间,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宛若活物一样在她的指缝中轻轻摇曳。
也就是在这时,周兰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宛若定住的徐诺,看着他突然受惊的眸子,笑了:“徐大人,本宫的这番话你可要好好的考虑。”
徐诺看着周兰那双含着阴毒的眸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为阿昭求情,可是想到此女的阴狠毒辣之举,便又笑自己的想法天真;周兰恨不能将阿昭从皇后的位置上拖下来,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求情而放过阿昭?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免得让他的妹妹在这样的人面前受辱。
想明白这些,徐昭再也不屑遮掩对周兰的厌恶之色,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笑脸嫣然的女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敢伤害皇后,我纵然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徐诺甩手就走;徒留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淡笑的周兰。
“真是兄妹情深呐,只可惜,最后会要徐昭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