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铁石心肠,居然对自己的丈夫能够不管不顾。我要是有她的能力,也不至于现在和心爱的人天人永隔。”
红绡帐里,一寸光阴一寸金。慕容芷阳眼中情愫流转,散发着冷宝石的光辉。很多年前,有一个说:翡冷翠。
只是,自从那个人死后,再也没有人说过。
“公主何必管他们儿女情长的闲事。我不是还在这里?”玄机居士想要抱住慕容芷阳,却是慕容芷阳轻轻的一闪,他手中还维持着抱着的姿势。
只是,手中空空如也。眉间的旖旎,就在瞬间,冷了下来。
“你确实还在这里,还在这里,却把一手养大的徒弟送到了屠宰场上。你可真是一点都不顾及着儿女情长。”
慕容芷阳懒懒的躺在睡榻上面,光着的脚上莹白如玉,就像是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
“要是不顾着公主这里的儿女情长,我现在,肯定要南疆的战场上奋勇杀敌。”玄机坐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容芷阳。
“芷阳,你说,我是不是顾着你?”手划过慕容芷阳欺霜赛雪的脸上的肌肤,真的令人心醉神驰。
“叫我芷阳长公主。”
慕容芷阳懒懒的翻了个身,一双脚耷拉在床边,尤其显得如玉一般。
“你说的事情,我会给你办妥的。”玄机俯下身,轻轻的吻上慕容芷阳的睫毛。
整个光线晃动的不真实,眼前的这张脸,还有着熟悉的檀香的味道。但是,心底里的那个声音却是在说着:
不是他,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但是,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攀上了玄机的脖子。原来,抱过了你,我就能抱天下所有人,因为不是你,那么,是谁都一样。
此时的宫中,整个都是灯火通明。太后的宫中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梦魇,慕容羽熙守在身边,内忧外患,却还是能够稳稳的握着太后的手。
“皇上,太后这是郁结于心,忧劳沉积。臣等无能为力。”一把白胡子的老太医,就跪在慕容羽熙的脚下,头磕得像是捣蒜。
“下去吧。”
慕容羽熙平静的对着众人下了命令,除了几个太后贴身的宫人哭成了泪人。其余的几个,莫不是如林大赦,慌不择路的退了下去。
已经到了三更,太后还陷入在梦魇里面,死死的抓着慕容羽熙的手。这样的用力,几乎要把慕容羽熙的手抓破了。
“母后,我在这里。”
慕容羽熙腾出来另外一只手,慢慢的把太后的眉角抚平。可是,马上又会皱起来。明明,夏洛离在太后的宫中住了些时间,已经是梦魇好了,如今又是梦魇。
生在帝王家,就算是心地善良,一生也会双手沾满了鲜血。倘若没有太后的阴谋诡计,恐怕,就没有整个夜久国这么长时间的稳定。
那个女人,只有这个实力相当的人,才能够镇压得住。慕容羽熙把被子拉上去一点点,盖住太后的手。
已经有些冰凉,整张脸上都开始变得苍白。却是无能为力,慕容羽熙只能指望着白天早一点到来,把梦魇赶走。
“母后,你说过,夜久国的繁华,只是表面的。倘若不能把忧患彻底的根除,就不能够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儿皇铤而走险,母后,你睁开眼睛看看儿皇。”
慕容羽熙虽然守在旁边,但是一刻都不敢睡着。
“母后,你说过,这个世界上,不过是一物降一物。没有什么东西能长久,永恒,不败。那么,母后,你是她的克星,儿皇不能收拾了,还要靠着母妃。”
慕容羽熙看着形容枯槁,几乎是苦苦的支撑着的太后,心里面这时候十分酸涩。
先皇虽然把皇位给他,但是,却没有把天下的大权给他。天下的兵马,给了那些镇守的大臣,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但是真正的统领百官,能够制服官员的那些奏章,那些印信。像是为了专门和他作对一样。
居然,连带着天下的土地的文书地图,一并给了慕容芷阳陪嫁。父皇,你是有多么的博爱,只给儿皇留下了一个空空的皇位。这么多年,只是靠着各方的力量相互牵制着,才没有让夜久国的江山垮下去。
“母后,儿皇真的很想念你。”
身为一国的储君,后来的皇帝,慕容羽熙几乎没有任何能够撒娇的机会。只是不断地变得刚强,温和。一种近乎天然的身份,把所有的亲密无间都远远的隔开。
“母后,你醒醒。”
显然,慕容羽熙说的话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太后的脸上,开始变得潮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来。
“你们要是报仇,找哀家,和皇上无关。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太后这样的虚弱,也不知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慕容羽熙几乎以为太后能醒来。但是,之后却想要昏迷过去一样。
“母后。”
一连叫了数声,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长夜漫漫,周而复始,手边还好有这么多的奏章能够打发。只是,不能够安心。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北风呼啸。还好,地龙烧的极暖。慕容羽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了。
“皇儿。”
“母后。”
慕容羽熙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是,身上却是披着厚厚的毯子。一抬头就看到了太后苍白消瘦的一张脸。
“这江山,虽然你的父皇没有真的给你。但是,皇儿,只有你才能守得住。”显然,太后已经是精力不足,到了最后:“母后,真的希望你能够君临天下,只有你才能做到。”
这个世上,帝王之家里面的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最深厚莫过于: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
但是,往往,能够这样的彼此之间没有一点点的嫌隙的,不是夫妻,而是母子。太后看着自己善良,出类拔萃的儿子。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先皇就是不能够把天下交到这个最好的儿子的手中。
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儿皇从来没有怨恨过,母后的教诲,儿皇用之不尽。”慕容羽熙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如,让离王妃再来宫中侍疾。母后如今的梦魇又来了,儿皇十分担心。”
夏洛离进宫是小事,整个朝臣的议论纷纷,才是大事。
“若是众人言明,要你杀了离王妃,你舍得吗?”太后一眼就能看破了眼前的局势。现在,是南方最难得时候。
“儿皇不会舍得。”即使,此生此世,都不能够的到夏洛离一点点的真心。慕容羽熙都不能够把夏洛离放在险地。
“你有空,去看看香香,她也快要生了。”太后这时候,是乏的厉害,想要赶紧把慕容羽熙支走,能够自己睡一会儿。
梦里面的,其实更累。夏姬,沁妃,那些当年死去的人。几乎都是趁着梦里面十分虚弱,纷纷前来索命。
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那个临水而立的男子,一直对着她笑着。隔了将近三十年,居然,一点点都没有变。
活生生的,就像是在身边一样。
“是,母后。”慕容羽熙从太后的宫中出来,直接上了软轿,就倒下了。
“皇上,臣斗胆建议皇上,即刻召见离王妃前来到宫中侍疾。”玄机居士真是无处不在,生生的把慕容羽熙的好梦打搅了。
慕容羽熙不是没有想过,要是夏洛离进宫,恐怕,那些文武百官还没有写好奏章,慕容香香就想要把夏洛离大卸八块。
“离王妃生产未出满月,朕体恤,不召见。”慕容羽熙就连帘帐都没有往开掀,小德子对玄机向来是不满意。
这时候,也是靠在轿子前面,想要把这个恼人的居士赶走。
“但是,太后娘娘秉承天命,却是刻不容缓。”玄机居士真的很会察言观色,虽然没有看着太后痛苦,但是就像是尽在掌握之中一样。
“朕自然是有主张。”
慕容羽熙的轿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直接往九州清宴的方向抬过去。冬天还没有过去,地上湿滑,小太监们的碎步却是踩的又小又稳。
玄机居士只是对着天空远远地望了一下,似乎能够从远处看出来自己的命运。
“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到离王妃的手上,不得有误。”对小德子当差,慕容羽熙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严厉的语气。
“诺。”小德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急切地慕容羽熙,接了信件,换上了新的行头,赶紧往外走。
这样的密信,还要有个由头。只能去内务府上领了要赏给离王妃的东西,这才能赶紧去。免得让人怀疑。大雪就是不停的一直下,没完没了。
眼前的情况,已经到了一触即发。整个夜久国的京城里面,眼睛一边盯着暂时脱离了控制,很可能会犯上作乱的南方。一边盯着离王府上,考验着皇帝的德行。
即使很多年以后,天下太平,真正的盛世。慕容羽熙还是会想到当年的惊险,一想起来,就是整个冬天的寒冷,缠绵不绝的贯穿了整个记忆。
这可能,是慕容羽熙所度过的最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