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心事重重从凉薄茶馆走了出来,还在思索莲歌说的话,到底要不要与大小姐合作呢?
“我要你进了采府的门之后,不必拘束,想怎么样怎么样,最好把整个后宅搅的不得安宁,我会继续教给你办法,让你留住我爹的喜欢,不管你怎么闹都在后宅稳如磐石。”她记得,那个年岁不大的大小姐那样对她说道,目光坚定,神色漠然。
纸鸢的心中百转千回,想了很多,她当然知道大户人家不是那么好进的,结盟更是必不可少,那刘氏的事迹她都听说过,根本不是什么好想与的,这段日子与大小姐合作,两个人虽然是彼此相互利用的关系,但是纸鸢阅人无数,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莲歌本质纯良。
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样一个在她眼中还是半大孩子的大小姐,是那种毒妇的对手吗?所以,尽管知道莲歌与刘氏的区别,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纸鸢还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纸鸢没有走出去多远,就见一个女子追了出来走到了她身边,纸鸢转头,见那人赫然就是方才站在莲歌身边的侍女,暮雨赶上纸鸢道,“姑娘,我们小姐说,以后你进采府的时机,可以与顾姨娘商量,我们小姐问的问题,也不必着急回答,小姐说给姑娘考虑时间。”
纸鸢看着干练的暮雨,呆愣住了,说给考虑的时间,去没有说多久,纸鸢听得出这位大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与她合作与否都无所谓,反正大小姐猜得到即便是不与她结盟,也不会倒向刘氏那边与刘氏合作,想到这里,纸鸢突然对这位大小姐多了一些信心。
这位,绝对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害无辜,是啊,自己能够搭上采九承,那么多人能够分了采九承的心,可以窥见,采大小姐是很有手腕的。纸鸢再一次沉默了。
“主子,不怕那女人不听话?”擎宵在暮雨走了之后,问道。离开了云贵妃的身边,擎宵恢复了本性,同样也恢复了在萧长暮身边的时候可以给主子出主意的习惯。
莲歌就像萧长暮一样,很喜欢这样,所以也很干脆摇摇头,“她不会,她所做的一切,即便有些追求富贵,可也是因为经历的缘故,小时候因为穷被爹妈卖进了那种地方,但是哥哥查过了,这个姑娘还有良知的,而且,她应该能想到很多东西。”
“我们也走吧,擎宵,凉薄这边你估计都见过了掌柜了,正好我也要去繁花阁一趟,我领你去见见王叔叔,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方便行事。”说罢,莲歌迈步走出了凉薄茶馆,擎宵紧跟在后面,内心再一次觉得,九殿下为这位做的谋划,她的确是值得的。
莲歌带着擎宵与后来追上来的暮雨从凉薄茶馆出来,一路向着繁花阁走去,入宫这些天,好像过了许久,在府中的时候一向喜欢时不时往外跑的莲歌想出来逛逛许久了,所以这一次,也想散散步,也就没有雇什么马车,而是溜达着向着繁花阁方向挪动。
走了一段路,莲歌突然发现前面围着一伙人,将这边本来不怎么宽敞的道路堵死了,莲歌皱眉,走上前去,却发现怎么也挤不过去,所以只能看看这是为什么发生了这种情况。
却发现人群的中间,此刻跪着一个人,那人凛然跪在地上,前面用木炭在石板路上写着自己的经历,大致意思是,小时候家里穷,被父母卖到了帝京一户大户人家打杂,生活一直很艰苦,每天昼夜不停做活计,如今,好不容易自己被卖期限已经到了,可那家主人却克扣工钱,让他只身一人出了门丨户,一点银两盘缠都没有,衣服都只有身上这一件。
所以,他想要求求帝京的百姓们行行好,给他一些盘缠,让他能够回到家乡去。当然,后面那些若有机会一定重谢之类的话也是必不可少的,以便引起百姓们的好感与善念。
莲歌冲着那人看了一眼,然后仔细瞧了瞧,然后对身后的暮雨和擎宵说道,“我们走。”
谁知,跪着的那人见她们挤进了圈子里面,没多么一会儿竟然要走,看莲歌穿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更何况身后跟着的两个下人也是打扮和气质都不俗,这么大一条鱼要是走了,那真是非常遗憾,要是能让这大小姐出点血,也不枉自己大热天跪半天。
想罢,那人突然扑上去,就想要抱住莲歌的脚,擎宵反应迅速,一个闪身就挡到了莲歌的身前,那人见没能拽住莲歌,赶忙急急说道,“这位小姐,求你帮帮在下,看小姐衣着华贵,想必也不缺这点银钱,您看帝京的百姓都帮小的了,您能不能行行好,可能就是您买一个帕子的钱,就能帮在下回家乡了,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周遭百姓一听,看向莲歌,莲歌今日穿的还是从繁花阁那边拿来的衣服,必然是款式料子都非常好,有去繁花阁看过的百姓自然也看的出来,能穿的出来繁花阁最新的成衣,不仅仅家中要有钱,应该还要有一定的地位,否则绝不可能拿到。
百姓们窃窃私语,有些胆子大的,直接说着,“这位小姐就帮帮这个小兄弟吧,都不容易,在外做事,这背井离乡的,您看小兄弟脸上手上的伤,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啊。”好多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们都喜欢行善积德,所以这位企图用这个说辞说服莲歌。
莲歌没有看到的角落里,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的黑衣书生,看着这边,因为看向莲歌的人此刻比较多,所以一时之间,那道目光并没有被莲歌发觉,只觉得现在要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这位兄台,原本有些事情我不愿意,有些话我不愿意说,你确定,你还要拽着我的手下不放吗?”莲歌低下头,没有理会旁边百姓迫切让她出钱的意思,对着那人说道。
那人心中一凛,眼神一个躲闪,拽着擎宵的手就不那么稳了,擎宵趁机将衣物从那人的手中拽了出来,确定这人心中动摇了,不会再有什么不轨举动了,就像之前一样站到了莲歌身后。
那人还没说话,周遭的百姓有的开始说了,“有什么好说的,这些有钱人啊,就是抠门又冷血,一点都体会不到百姓的不容易,也体会不到下人的不容易。”不少人开始摇摇头。
莲歌却不急不恼,“你呢,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或者,我们可以走了?”莲歌还是没有揭穿这个人的意思,或许他也有苦衷,不得已这样,不干自己的事,并不想要搭理这些闲事,那些百姓觉得自己行善了,或许还会高兴几天呢,为何要突然出手打破这幻想呢?
“说啊!说啊!”周遭百姓正在催促他,那人已经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索性也就硬着头皮,“是,请大小姐不吝惜,施舍在下几个钱。”还是那句话。
“好,我问你,你在哪个大户人家的府上,每天做的是什么活计,做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被人赶出府中的?就先问这几个吧,来回答我。”莲歌也不着急走了,索性停下来问道。
那人低下头,片刻之后说道,“小人在哪个府上做活计,恐怕不能告诉大小姐,毕竟小人无权无势,传出去之后怕被报复,至于做什么,就是最底下的活计,每天挑水砍柴之类,小人是三天前被那户人家赶出来,赶出来的时候身上真的分文无有,靠着街边包子铺馒头铺子的掌柜们的好心接济,索性没有饿死……”
周遭的百姓听罢,越发觉得这个人十分可怜,又有几个百姓想要掏钱给他。
莲歌笑笑,“你说不敢说是哪户人家的人,怕被人报复,那你把经历写在这里,就不怕那大户人家看到了报复你了?而且既然那么害怕,为何三天了还在帝京,不离开这里呢?”
那人还在沉吟,莲歌继续说道,“这几日帝京的天气怎样,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将近十天骄阳似火,没有雨水,可以说是非常热,你既然被赶出来三天了,为何身上的衣物看上去除了被撕破了一点,一点尘土和汗水都没有?难道你这三天都坐在茶馆酒楼?不对啊,你可是说了,你身无分文,靠着街道两边的好心掌柜接济啊。”
“如果说,这些你都能说得通,你方才告诉我,你做的是最底下的活计,劈柴挑水,看着你写的,你做这些已经至少十年了,那我想问问,劈柴挑水十年,手上好像除了抹的脏了一点,却一点茧子都没有,这是怎么做到的?”
莲歌又转向周围看着的百姓,“众位相亲们肯定也有不少人经常做这些,我请问诸位,你们的手能做到眼前这位可怜人这样,细长滑丨腻,一点茧子都没有吗?”
众人突然觉得醍醐灌顶一般,更有性子急的直接拿了旁边茶水摊子的温茶水过来,将那人手拽过来就浇了过去一阵揉丨搓,没用多大的力气,那被抹上的灰尘就尽数被清洗干净。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正是一双细腻的手,说做了十几年粗活,谁都不相信。
角落里,乌夜看着莲歌成竹在胸的模样,眼神中闪动着毒舌盯上猎物一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