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蹲在墙角，虽然她感到疲倦，依旧清醒，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惊觉，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冷汗透衣。
睁眼时一片沉沉的黑，苏淼探出头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站起身。苏淼此刻脑中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找到文轩。
苏淼猫着身子找到了柴房，闪身进去，却见文轩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苏淼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就这微弱的灯光，见文轩额头上青紫一片，嘴角还挂着血迹。
“文轩，醒醒。”苏淼轻轻拍了拍文轩的脸小声叫道。
文轩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苏淼，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了下去，“苏姐姐，你怎么来了？赶紧走！”说着他伸手推苏淼。
“我不走！”苏淼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听到他倒吸了口气，苏淼撩开他的衣袖一看，双眸顿时有了寒意，“他们打你了？”
文轩将手挣脱出来，背过身去，“你不用管我，我没事……”
“还说没事！”苏淼冷声道，“他们怎么可以对你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说着，开始从身上翻伤药。
“苏姐姐，求你一件事。”文轩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娘她……一直守在门口，我怕她也被打，你能不能带她回去？”
苏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孩子，真的懂事得让人心疼，“你娘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出去。”
文轩摇头，“没用的……天一亮官府的人就会来带我走，然后会带我去……”文轩说得很平静，不带一丝的感情。
苏淼的手一顿，看着文轩瘦小的后背怔住了，他不是才十岁吗？
“你还要保护你娘，所以，不准你胡思乱想，我会带你出去的。”苏淼拿出药膏为文轩涂上，“去了官府，你只要咬住你是冤枉的就行，其他的交给我。”苏淼说着，胡乱地擦了擦眼睛。
“苏姐姐，他们说我爹就是这样没的，你说是真的吗？”文轩问道。
苏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谁告诉你的？”
“苏姐姐，我想过了。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我爹真的在军队，如果他们送我去军队，我不是正好可以去找我爹……我娘晚上总是偷偷掉眼泪，我都知道的。”文轩突然转过头看着苏淼，“苏姐姐，如果我找到我爹，我娘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也不会再被欺负了？”
文轩的话让苏淼很动容，她很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你可知道军队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去了，还没有找不到你爹你就会没命，那你娘要怎么办？”苏淼似乎猜到了文轩心里的主意。这孩子，他放弃了挣扎，却是为了去找他爹。
文轩垂下头，有点丧气，“苏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苏淼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等战争结束了，你爹会回来的。”
“苏姐姐，这话你可以去骗小孩子，但是骗不了我。我娘一直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文轩吸了吸鼻子，“苏姐姐，我娘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去带我娘回去好吗？明天也不要让我娘看着我离开，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文轩说完重新躺回道地上，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苏淼愣了好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拿了稻草给文轩盖上离开。
苏淼不知道为什么，走出席府那么顺利，她绕到大门口，见杜大娘坐在大门口一动不动，她赶紧上前，“大姐，你先跟我回去吧。”
杜大娘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眼有点空洞地盯着大门。苏淼很是担心，她蹲在杜大娘面前，“大姐，你这样让文轩看到了，他该难受了。”
“妹子，”杜大娘好一会才开口，“文轩要怎么办啊？”
“大姐……”苏淼皱眉，她也很难过，“大姐，你别这样，万一气坏了身子，文轩回来了要怎么办？”
“他还能回来吗？”杜大娘的眼泪无声地淌下，“其实我知道，文轩的爹早就不在了，文轩要是也没了，我岂能独活？”
“事情还没有那么糟。”苏淼摇了摇杜大娘的肩膀，“大姐，我刚才看到文轩了，他没事的。”请原谅她撒谎了。
“真的？”杜大娘的眼中终于有了点色彩，她激动地抓住苏淼的手，“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大姐，放心，他没事。”苏淼转过杜大娘的手，拍着她的手背，“文轩让我先带你回家。席老爷明天会带文轩去官府，上了官府，我们就可以看到文轩，也能说上话了。你听我的，我们先回去好吗？”
杜大娘又忘了眼紧闭的大门，点点头，“好。”
苏淼扶着她往家走，好不容易看着她睡下，苏淼回到自己房间，碾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索性翻身起床。她来到书桌前，拿出压在最下面的牛皮纸。苏淼将桌上的东西都拿开，将牛皮纸缓缓展开。这还是来这里后，在集市上换的。
苏淼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她看着牛皮纸上的线条。当初就是因为不熟悉，才换了这么一张不熟悉的地图。岭西在打仗，那里需要增加兵马。可是文轩才十岁，这样的孩子送过去，无疑就是送命的。苏淼的眸光一沉，心底生了寒意。
这里离岭西不远，但是也有上百里。前方战事紧，苏淼没有上过战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文轩的爹去了军队，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还是说这中间还有其他的猫腻？
苏淼愣是盯着那张牛皮纸迎来了黎明。她起身，推开窗户，迎面吹来带着凉意的风，苏淼精神一震，稍作休息，去了杜大娘的房间。
“大姐，起了吗？”苏淼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也没人应，苏淼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心里暗叫不好，推开门进去，屋里没人，床上的被子还整齐地叠着。
苏淼大惊，赶紧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却见杜大娘双鬓带着露水回来了。苏淼赶紧迎上去，“大姐，你去哪儿了？”
杜大姐抬眼看了苏淼一眼，“妹子，我去看了看我的相公……”
苏淼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姐……”
“我没事。”杜大娘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定是不在了，去年我就给他立了衣冠冢，想他的时候我回去坟前坐坐，跟他说会话……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去看他了，他定是会怪我没有把文轩看好……”杜大娘说着哽咽起来。
苏淼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了，“大姐，事情真的没有那么严重，文轩他会没事的。”
“妹子，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杜大娘苦涩地笑了笑，“妹子，走吧，我们再去看看文轩。”
苏淼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握着杜大娘的手走了一路。他们到了席宅门外，远远地看到穿着官服的人将文轩带走，杜大娘脚下踉跄了下，苏淼赶紧扶住她。
杜大娘推开苏淼的手，扑了上去，“文轩……我的孩子……”
“什么人？让开！”侍卫喝了一声，也有人拦住了杜大娘。
苏淼赶紧上前，“官大哥，你们这是要带文轩去哪儿？让大姐跟文轩说说话可好？一会就好？”苏淼说着往侍卫的手里塞银子，“官大人，通融一下吧。”
那侍卫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沉声道：“去吧，动作快点！”
杜大娘扑过去抱住文轩，“文轩，文轩，你睁眼看看娘。”杜大娘看着文轩身上的青紫，尽是心疼，“你受苦了，是娘不好……”
“娘……”文轩睁开已经红肿的眼睛，“娘，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杜大娘拿起衣袖擦了擦他的脸，“饿了吗？娘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烙饼，你看还是热的，赶紧吃吧……”杜大娘眼泪如溃堤一般，就没断过，她颤抖着将饼递过去。
文轩盯着杜大娘，张口咬了口，“娘，吃多了会生病的，你说的……”
杜大娘胡乱擦了把脸，“娘那都是骗你的，你多吃点……快吃……”
文轩深深地看着杜大娘，“娘，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没事的，你跟苏姐姐回去好吗？”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杜大娘突然将手中的烙饼扔掉，紧紧抱住文轩，“别怕，娘陪着你……”
苏淼见杜大娘已经失控了，赶紧上前扶住她，“大姐，别这样……”
“好了好了，你们都让开！”侍卫们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地催促道。
“好的，我们马上离开。”苏淼低声说道，又拉了拉杜大娘，“大姐，大人们在催了，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去官府吧，你先放开文轩。”
杜大娘就像没有听到一般，就是不松手。文轩也急了，“苏姐姐，你快把娘拉走！”
苏淼深吸了口气，将杜大娘的手掰开，侍卫们带着文轩离开。杜大娘跌坐在地上，已经是个泪人，“文轩……我的孩子……”
苏淼抱住她，“大姐，文轩没事……”
杜大娘突然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你看，孩子他爹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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