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风叹了口气,道“帮主,你或者是个装腔作势的大奸雄,或者是个直、肠直肚的好汉子,我吴长风没本事分辨,你还是及早将我杀了吧。”
乔峰心下大疑,问道“吴长老,你为什么说我是个欺人的骗子?你……你……什么地方疑心我?”吴长风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说起来牵连太多,传了出去,丐帮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人人要瞧我们不起。我们本来想将你一刀杀死,那就完了。”
乔峰更加堕入五里雾澡,摸不着半点头脑,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全冠清忽道“乔峰,你好泰然自若!难道你自己真的不知?”
乔峰道“知道什么?”
马夫人继续道“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书信。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林中一片肃静,当真是落针可闻。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见先夫写得郑重,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便要去求见帮主,呈这遗书,幸好帮主率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先夫报仇来了,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此信。”
众人听她语气有异,既说“幸好”,又说“亏得”,都不自禁向乔峰瞧去。
只听马夫人接着道“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生怕耽误时机,当即赴郑州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作主。以后的事情,请徐长老告知各位。”
群丐都道“徐长老的话,有谁不信?”
徐长老向乔峰道“帮主意下如何?”
乔峰道“乔某对徐长老素来敬重,前辈深知。”
徐长老道“我看了此信之后,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难明,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单正道“在下和写信之人多年相交,舍下并藏得有此人的书信多封,当即和徐长老、马夫人一同赶到舍下,检出旧信对比,字迹固然相同,连信笺信封也是一般,那自是真迹无疑。”
徐长老道“老朽多活了几年,做事万求仔细,何况此事牵涉本帮兴衰气运,有关一位英雄豪杰的声名性命,如何可以冒昧从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不自禁的都瞧向乔峰,知道他所说的那一位“英雄豪杰”,自是指乔峰而言。只是谁也不敢和他目光相触,一见他转头过来,立即垂下眼光。
徐长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谭氏伉俪和写信之人颇有渊源,于是去冲霄洞向谭氏伉俪请教。谭公、谭婆将这中间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说明,唉,在下实是不忍明言,可怜可惜,可悲可叹!”
这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
徐长老又道“谭婆说道,她有一位师兄,于此事乃是身经目击,如请他亲口述说,最是明白不过,她这位师兄,便是赵钱孙先生了。这位先生的脾气和别人略有不同,等闲请他不到。总算谭婆的面子极大,片笺飞去,这位先生便应、召而到……”
“雁门关外,乱石谷前……我……我……”蓦地里脸色大变,一转身,向西南角上无人之处拔足飞奔,身法迅捷已极。
眼见他便要没入杏子林中,再也追他不上,众人齐声大叫“喂!别走,别走,快回来,快回来。”赵钱孙那里理会,只有奔得更加快了。
突然间一个声音朗朗说道“师兄两鬓已霜,风采笑貌,更不如昔日也。”赵钱孙蓦地住足,回头问道“是谁说的?”那声音道“若非如此,何以见谭公而自惭形秽,发足奔逃?”众人向那说话之人看去,原来却是全冠清。
赵钱孙怒道“谁自惭形秽了?他只不过会一门‘挨打不还手’的功夫,又有什么胜得过我了?”
忽得听杏林彼处,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能够挨打不还手,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岂是容易?”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徐长老叫道:“天台山知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然这等清健。”
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的人物都不知他的来历。
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知他当年曾发大愿心,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
他因此而大病两场,结果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各人纷纷走近施礼。
在民间,此人的威望远盖过少林方丈。
赵钱孙忽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大战,智光和尚也是有份的,你来说吧。”
接着在智光和尚和赵钱孙一搭一唱下,将当年雁门关之事说完了。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xiong口。
单正和徐长老同叫:“不可!”上前抢人,接下来的交手让众人了解了,乔峰完全有能力单刷丐帮副本。
眼见自己等人加起来都不够乔峰揍的,于是单正怂了,急忙叫道:“乔帮主,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蛮。我单家与你无冤无仇,请你放了我孩儿。”铁面判官说到这样的话,等如是向乔峰苦苦哀求了。
徐长老也道:“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得伤害他性命。”
乔峰热血上涌,大声道:“不错,我乔峰和你单家无冤无仇,籍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言离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如此苦苦逼我?”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但听得智光大师身上的骨骼格格轻响,均知他性命已在呼吸之间,生死之差,只系于乔峰的一念。除此之外,便是风拂树梢,虫鸣草际,人人呼吸喘息,谁都不敢作声。
陈默指了指智光,一副挑事的表情道“乔兄,这人杀你母亲,你杀了他也是无妨,为母报仇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