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金色的晨曦披撒而下,化去了秋夜的寒凉。
“自负伤后,这白蛇一路行去皆是直线,再不复之前的兜转无序,看来是有的放矢。”
风云游一边说道,一边咀嚼着冷硬的风干肉。扎实的肌肉纤维被少年的牙齿嚼碎后,在唾液里微微化开,泛出了丝丝甜味。
算上重创白蛇后整整半夜的追踪,三人已经近乎二十四小时没有入眠——但随着最终的目标越来越近,心中的亢奋却将疲劳完全压倒。
即便是最娇生惯养的古月也没有露出颓意。
古大小姐虽然一向骄纵自我,但却也识得好歹,一路行来她自知未能帮上什么忙,不拖后腿便是她给自己的底线。
“这白蛇到底不是凡俗猛兽,寻常冷血爬虫,可绝对无法数个时辰连续行进。”
沈有司说道。他长饮了一口水囊里的泉水,然后喷湿了手掌抹了把脸。
沉默之中,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清晨的白色日光将林间照得更加明亮,然而风云游却觉得身上泛起了些微凉意。
不知何时,繁茂的树木间,飘起了白雾。
白蛇蜿蜒留下的印记,最后截断在了一座山谷的门口。
“痕迹到这停了,它看来是进去了。”沈有司说道。
山谷之内,雾气越发浓重,视野大幅下降,让古月眉头微蹙——人看不见时,却不代表蛇也看不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眼见众人踌躇,风云游却是低声喝道,止住了有些滑落的士气。
“你们跟在我身后,小心些。”
受人钱财,忠人之事;少年握紧了手中的风拓棍,一马当先地步入石谷。
······分割线······
顶着雾气,三人小心地深入谷中。山谷两侧不高,虽是有所遮挡,顺着起伏的惨白岩石依然能够勉强望见谷顶的隐约轮廓。
谷地之内草木不生,一路行去,竟然见不到任何生机,除了曾路过一把半埋半露的锈蚀短剑,便尽是砂石。
蛇首吞口的剑格,看形制像是对剑中的一支,这里之前曾有人来过,风云游心道。
此时正是白日,但谷中的阴冷却无孔不入,砭人肌骨。风云游双手攥紧长棍,凝神静气之下,耳畔却依然只有自己的心跳以及沈有司古月二人的呼吸,哪里还寻得着白蛇神的踪影?
视野之外,风云游只觉影影绰绰的有人窥伺,行进不过数百米,背上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湿。
无形的负荷让少年仿佛行于深海,周遭没有止境的死寂正将他慢慢窒息。
“那半空中的石块,怎么好似在动。”
却是古月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莫名的僵持。
众人抬头,正遇上从谷底吹来的微风搅散了雾墙。风云游定睛看去,瞬间被骇得无法呼吸——那虚悬在半空的哪里是石块,分明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狰狞蛇首!
这一刹那,沈有司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成为了之前那被活活吓死的四脚蛇。他的身后,古月本能的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在那从血脉深处升腾而出的恐惧之下,少女竟是连神智都恍惚起来。
风云游勉强镇定心神,回首一瞥,顿时发觉之前经过的哪里是什么起伏的山岩,却是蜿蜒了近百米的粗大蛇身。
“这才是白蛇神。”
风云游心里一个激灵,顿时醒悟这雾气中不见首尾的可怕怪物才是那神乎其神、浓雾随身的白蛇老爷。
之前瞎眼的那条,哪里是老爷,撑死了就是个大侄子。
然而,重伤的白·大侄子·蛇苦苦行了半宿,最后却是自入死地——在白蛇神的蛇吻边,还垂有几米长的蛇尾,刚刚被古月注意到的晃动,便是这同类相残的怪物正在无声地吞咽。
无视那蛇尾的最后挣扎,不过一会儿,白蛇神已然将新鲜的血食吞入腹中。
正在此刻,峡谷之内忽然又有长风生出,自谷底最深处一路席卷而来,将阴湿的雾气一扫而空。
清越的风声召回了沈有司的魂魄,汉子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身后古月的情况。他一转身,便瞥见了白蛇的身躯之上,有三个发白的巨大伤口,其上皮肉无存,直接露出了下面的骨骼。
“它受了伤!”沈有司喊道。
这一刹那,风云游终于将诸多线索连成了线——重伤癫狂的白蛇老爷逼得白蛇大侄子不敢回白蛇谷,只得到处“借宿”,机缘巧合下,钢鬃暴熊被惊得南逃,这才栈恋风家村猎场不去。
众人还在凝视着这头恐怖巨怪身上的伤痕,便见到那一对正对众人的巨大蛇眸里,突然升起了人性化的滔天恨意。
白蛇神不管缺失了许多肌肉无法动弹的蛇躯,只是竭力地扬起脖颈,回头向山壁上生着的一丛翠绿探去——那草叶虽是长在光秃的石壁,却甚是生机勃勃,在茎秆的顶端还生着几串朱红色的果子。
“那一定是朱果!”
自受到惊吓后一直神思不属的古月,在见到朝思暮想的朱果之后终于回过了神。
这白蛇光是蛇首的宽度就堪比成年男子的身高,对比那赤红的果子,简直就是大象与老鼠的区别。然而越是临近,这巨兽反而越是小心,只见它蛇信探出,轻轻地卷入了一串果子。
朱果虽小,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蛇身巨大的创口之中,原本已经流干鲜血的惨白皮肉霎时间又充盈起来。暴露的骨骼两旁,嫩红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交织,竟是将断裂的肌肉组织再次接上。
伴随着伤势的好转,白蛇神却好似元气大伤,连续的痉挛之后,看起来远比之前萎靡。
“朱果生于奇山之中,能肉白骨;然性极阳,体阴寒者服之易暴毙······”
古月喃喃道,在此绝境之中脸上居然泛起了笑意:“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相性相冲之下,粗暴服食朱果的白蛇神虽然虚弱,但却恢复了行动能力。粗大的蛇尾一转,其下的粗粝山岩已然被蛇鳞压成齑粉;而那原本倚靠在山谷侧壁上的蛇身甩落谷中,竟凭空生出了地震,让猝不及防的三人站立不稳。
白蛇神似慢实快的一番动作,已将三人的来路堵得严严实实。
“我们往谷里去。”
风云游一声急喝,一手拽着四肢发软的古月,便往谷内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