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封冻,百里浮霜,定州的腊月可谓酷寒。
腊者,猎也。
汉代先人有言“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用大蜡,汉改为腊”。在每年农历新旧交接的十二月,汉人会猎取禽兽,来祭祀其先祖。
如今去汉已有二朝,共四百年有余,虽然祭祀风俗依旧,但狂沙门中却用比武代替了原本的行猎。
“赤沙张家二公子到!”
“铁衣门李门主携弟子到!”
“青云观观主尚真人携弟子到!”
腊月末的清晨,狂沙门门口便有各家武道门派的高层“拖家带口”的过来观礼——古奇收了张鹤卿的好处后,并没有小家子气的就放了张家一门进来,而是将整个季考开放。
于是,原本只是门内定期考核的演武,倒是有了些决定五良道归属的赤沙武比般的盛事气象。
“师父,这狂沙门除了比我们青云观大些,我看其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一位身着青色道袍背负长剑的秀气青年对着身边高冠博带、松形鹤骨的中年道士轻声说道。
“飞羽,山水神秀不在其高深。狂沙门实力冠绝平沙郡,可不是靠的富丽堂皇。”
道士看着周围身穿赭褐与柳黄色武服的狂沙门弟子往来不绝,对着亲传弟子回道。
这位道士姓尚名可兴,乃是城外青云观的掌门真人。青云观乃是平沙郡的二三流门派,整个门中不过五六十位弟子,作为最强者的尚真人也只有浑然境巅峰,单论战力未必压得过薛赤。
青云观能够在平沙郡武道中混上一个名头,大半还要归功于其独树一帜的御剑术在力境阶段不俗的战力。
据说,这门御剑术修到高深处还能玩出些“御剑飞行”的花活,也让尚真人在平沙郡有了“心养逍遥气,把剑上青云”的名声。
“尚真人,前面就是演武场了,门中已经在看台上为您以及两位高足设座。”
领路的弟子将三人引至演武场门口,施礼说道。
尚可兴与两位爱徒往内看去,便见到木质的看台依沿着演武场四周而立,在宽阔的沙场之中,则有三座青色条石垒起的擂台。
看起来巨大的工程量,实际上只花了狂沙门不到一日的时间。毕竟即便只是外门弟子,也能驱动沙流用类似滚木的办法运送重物,更别说那些全力出手有数十倍凡人力量的内门武者——以上都还没算上能化身沙巨像的荒沙拳修习者。
青云观几人走上正面的看台,就遇上了起身来迎的古河。
“尚真人,八月一别,许久不见了。”
有烈沙古河亲自起身相迎,尚可兴自觉很有排面——毕竟从没听说过谁让古奇主动迎接过。
“这位就是天赋卓绝的姜飞羽师侄吧?”
姜飞羽今年十八,逍遥气已经修到了二阶高段,算得上是难得的武道种子——门中挖掘出了此等天才,是尚可兴极为自傲的事情。
今日带他前来观礼,尚真人也是有着壮青云观声威门面的意思——此前的赤沙武比乃是先天强者与天人交感的舞台,一位后辈弟子实在是难有什么存在感。
“见过古前辈!”
一男一女两位弟子俱恭敬的躬身行礼。
“飞羽算是小有才能,但也还需磨砺才能成器。这次我带他来,也是让他见识下我们平沙郡顶尖武道宗门的气象,好自己找找差距。”
尚可兴如是说道,但心中对于古河的称赞却非常自得。
一番客套后,古河引青云门几人入座——看到在座的张家张射侯、铁衣门李成栋等等赤沙名人,尚真人也与他们依次问候致意。
在这个落后时代,观看比武算是门中年轻人们少有的娱乐活动。只要没有太过重要的事情,几乎不会有人缺席。
日头渐升,演武场中聚集的狂沙门弟子越来越多,场间也逐渐喧闹起来。辰时过半(早上八点),当古奇披着羊皮大氅出现在主位上时,狂沙门在大梁五十五年的冬季季考终于开始。
此次季考一共九十六人,两两分组,将在三个擂台上分别比试一十六场。之后再选取能够继续比试的晋级者进入下一轮。
风云游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正好就在头轮上场。
提着风拓棍站上中间的擂台,风云游与名为帅千军的内门师兄相对行礼。少年抬起头来,正好见到对面体型似猪的师兄甩动刘海对他温和一笑,还眨了眨左眼。
这一下,饶是以他在意行之力千锤百炼下的武道意志,都有些止不住胃里早饭的翻腾。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通过某些不能透露细节的豪取豪夺,古月提前得知了本次季考的对阵表,然后对风云游的第一轮对手以及可能的第二轮对手提前打了招呼。这位帅千军师兄刚刚那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就是在向师弟示意。
“上台弟子准备,开始。”
亲自担任此次季考司仪的古河宣布了第一轮的开始。
虽然同时有三场对决,但看台上的众人不意外的都将目光放在了正中间身着赭褐外门弟子服的少年身上。
“风师弟,小心了。”
这位拥有与风云游一般出众容貌的弟子右手亮银刀锋随意一扬,一道沙刃就流畅的塑型飞出,显然对于割沙这招有些造诣。
“这位一定就是斩玄公子之后的赤沙城第一天才风云游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主台之上,尚可兴称赞道。
“飞羽,风师侄入门三月的进度比你两年多前同期时还要快上半分,有机会你可得与他好好亲近。”
尚可兴还不忘提了一嘴自己的得意弟子。
“一阶对二阶,这般出色后辈,古门主也舍得让他真上擂台?”
铁衣门门主李成栋与古奇乃是多年故旧,直接对打着哈欠的古奇说笑道。
“臭小子喜欢赌斗,挨了打也得自己受着。”
古奇嘴里说的随便,但看到风云游轻易的闪开了袭来的割沙,脸上也还是显出了得意。
不过坐在他身边的古月此刻却是非常难挨。
作为贵宾,张射侯被安排与古奇李成栋等同排而坐,正与古月比邻。自开场以来,他就用自以为深邃的含情目光注视着身边的古大小姐,弄得她浑身汗毛竖立,整个人几乎要从另一边滑下椅子。
“爹爹,我想”
“不,你不想。”
坐在古奇一旁的古月刚想找理由换个位子,就被其父无情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