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如此?”
风云游轻声哂道。
对于徐中约他谈不上喜欢,但是也并没有多讨厌——盖因风云游通常仇不过夜,有什么气当场就发泄出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积怨”。
“当初若不是你和张家老二沆瀣一气想要折我的脸面,我和你们徐家井水不犯河水,本不会有什么瓜葛。”
“徐中约,男子汉大丈夫所行所立必要承担后果,现在来说这些,不嫌太迟吗?”
风云游与李思邈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要转身离去。
“风少侠,请留步。这次我是彻底悔悟,知道自己错了,还请少侠原谅!”
徐中约见到事情无可转圜,心中焦急万分,最后居然颤抖着嘴唇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徐家少东这一跪,激起了旁观者一阵惊呼。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风李行在竞争中不落下风,这才逼得徐公子过来求和,但此刻他这一跪,证明了在大风山的货源竞争上,徐家已经溃不成军。
闻言转过身来的风云游见到为人跋扈自傲的徐中约竟然当众向自己跪下,终于有些动容。
“徐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吧。以往之事就此揭过,今后你别再惹我,我自不会再针对贵家。”
叹了口气后,少年总算口风软化——不管对方心中如何想,徐中约此举代表着他已彻底服软。
风云游为人处事并不喜欢落井下石、做事做尽;徐家求和,他没必要拒不纳降。
听到事情有了转机,徐家随行而来的常随和管事都露出喜色,徐中约阴沉的面色也明显舒缓。
“徐公子,你请回吧。我风哥向来一言九鼎,今日他说以往之事一笔勾销,便决计不会再往心里去。”
知道风云游谈兴已尽,李思邈出面说道。
“多谢风少侠宽宏大量,那风李行吃下的货,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拿回来?价格好商量,多的部分就当做是本家的赔偿。”
看到正主想走,随行的徐家管事马上出言问道。
“拿回风李行吃下的货?”
风云游闻言不禁失笑,好似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
“合着你们是想凭借这一出戏,让我们风李行把吃下嘴的生意吐出来?”
少年的反问,让徐家几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风少侠,这赤沙城的皮货生意本就是我们徐家在做,既然您说了以前的事全都揭过,自然应当让一切恢复旧观才是……”
徐中约理所当然地说道,好似整个赤沙城的皮货行当天生就该归属徐家。
“徐大少,天下的生意,从来都是有德有能者居之。你们徐家才富了几代,怎么就生出了这般天真的想法。”
风云游摇头叹道,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赤沙城的皮货出产加工后卖到关内,一年足有三万多两白银的规模,其中原料的成本往足了算,也不过占据三分之一。我们再去掉后续的费用,净利能够达到万两不止,这几个数字想必你最是清楚。”
“这个生意要估个价,我们按照未来的净利折现来算,至少也要五万两往上。徐大少,你觉得你这一跪,能值五万两白银吗?”
大梁朝中,每个州郡都有闻名乡里的豪族巨富,但这些商贾家族很少会透露出自家经营的实际数字,这导致百姓们知道他们有钱,却不知道具体有多有钱。
故而听到了风云游说出的数字,围观之人无不吃惊万分。
“岁入净利过万的生意,空口白话的就要风师兄和李师弟放弃,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有的狂沙门弟子当即讥讽道。
“是啊,膝盖一软就想换五万两真金白银,徐大少,这种好事真要有也轮不到你啊!”
“我还以为徐家是良心发现来狂沙门道歉,原来是商场惨败,无力回天啊。”
一时间,众意汹汹,激得徐中约脸色阵青阵白。
多年来的承平生活,已经让徐家人忘记了祖先创业时的艰难;在徐中约这儿,族里的皮货生意不再是徐家凭本事挣来的,反而更像是老天赐予天生归徐家享用的。
“风少侠,我……”
徐大少嗫嚅着嘴唇想要分辩几句,但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别人挣到手了的钱,凭什么还给你呢?
“徐公子,犯了的错能改,丢了的脸能挣,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风云游说完,再不理会面如死灰的徐家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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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赤沙城张府。
“所以堂堂赤沙城一等豪门,自前朝起就闻名郡内的徐家,就这样被狂沙门的一个小子斗得大败亏输,灰溜溜的要举族迁出赤沙城?”
张射侯的书房内,刃奴身背长剑倚着墙壁而立,虽然神情放松随意,但身子却始终保持着最方便出手的姿态。
就在昨日,想尽手段依然无力回天的徐清正决定壮士断腕,开始往现有的几处主要货源地迁移族人。
“目前还没到举族迁出的份上,但损失了大风山的生意后,我听说他们在郡内其他几个货源地的对头们也都有所异动。鞭长莫及下要及时止损,只能多派遣些人手过去巩固。”
坐在书桌前自斟自饮的张射侯解释道。
“什么加派人手,只要最后还是搞不定大风山,徐家离开赤沙不过是个早晚。这儿尸骸都没了,还空留着坟头作甚?”
对于张射侯的解释,刃奴剑眉微扬,嗤之以鼻。
“怎么,那徐中约平日和你称兄道弟,都到了这份上了,就没向你求救?”
嘲笑完徐家,刃奴凤眼一横,又阴阳怪气的朝“主子”问道。
“当然有了。一开始他们就想让族中出力去大风山中猎杀那劳什子‘紫猿王’,五日前徐中约丢了大脸后,也来找我密谈想暗中做掉风云游。”
张射侯有些唏嘘地说道,阴鸷的眉目间难得的露出了一些伤感——虽然张家老二如同父兄般天性薄凉,但对徐中约多少还有有些友情。
多年来,徐家未曾像如今的李家一般四处遣出族中子弟习武,就是因为自忖已经与张家深度绑定。
“但如今族中大计正到了关键时候,如果答应了他们,万一徐家那边透出了什么消息,哼,那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张射侯讥诮道。
“你也知道,徐家内部凡有大事都需要几房的男丁共商,但清字辈实际上貌合神离,如何能与之共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