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一早,沈府锣鼓喧天,炮竹齐鸣,喜庆之极。
但沈半夏却出乎意料的淡定,静地跟木头人似的。任凭丫鬟婆子把她捯饬成,白面红唇的女鬼。
外界一切喧闹祝福都与她无关,这些只为沈月兮一人而已。
出门之时,她被醉儿牵着走到大门口。
四皇子府迎亲的人已经到了,沈一合正和爱女含泪话别。
她听见两人父慈女孝,觉得特别讽刺,盖头下满脸讥诮。
黎景晔下马叩拜岳父,牵着新娘子上花轿。而沈月兮则一直回头哭啼,以示对父亲的不舍之情。
媒婆大吼一声“起轿咯”,随即奏乐鸣炮,起轿发亲。
黎景晔英俊潇洒,面带喜色,跃上高头大马,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看到一袭大红嫁衣的沈半夏,眼中划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一提马缰,领着众人热闹远去。
又过了许久,太子府迎亲的队伍还是没到。沈一合望着大女儿离家的方向,甚是欣慰。
他或许觉得沈半夏太过凄然,又走到沈半夏身侧,绞尽脑汁说了几句忠告之话。
“嗯…夏儿啊,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切不可再向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你在家瞎闹,爹爹都能包容你,但夫家不比娘家,尤其太子还是皇家之人,以后你闯祸了,爹爹可救不了你……”
沈半夏耐着性子,听他唠叨个不停。
太子府迎亲的队伍姗姗来迟。她只听一个男人的道:“对不起沈大人,太子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迎亲。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阁下客气。”
沈一合抬了抬手表示理解,最后又嘱咐几句。喜轿远去,他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一路吹锣打鼓,沈半夏却在花轿上昏昏欲睡,大概摇晃了近两个时辰,轿子才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外停下。
花轿落地,当是由新郎来踢轿的。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外面迎亲的队伍,渐渐窃窃私语起来。
无非是说太子病歪歪,连踢轿的力气都没有,铁定是活不长久了,这沈家二小姐,一嫁过来就要守寡,真是够惨的。
但他们并无甚同情怜惜之意,更多是幸灾乐祸。
沈半夏毫不在意众人奚落,只是赶到饥饿难耐,胃痛如绞。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的嬉笑声突然止下来,刚才接亲之人喝一声:“太子到。”
沈半夏依稀感觉到,有人缓缓向她走来。
她的心莫名紧张起来,鼻息凝神,双手紧握,生怕吓走了帘外之人。
黎景行被程默搀扶着,颤颤巍巍站在花轿前,费力提起右脚,在轿门上轻踢一脚。
这一脚仿佛踢在沈半夏心上,她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还踢一脚,但她不敢用劲,力道更轻。
接着,一只手穿过轿帘伸进来。沈半夏犹豫片刻,试探着搭在上面。
骨瘦修长,冰凉刺人。
肥胖喜庆的媒婆,扯着嗓子大叫一声,“下轿咯!”
她缓缓走出来,听见再度响起的喜乐,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笑容,直达心底。
她搭着黎景行的手,走得很慢很慢,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每一步都是在拼尽全力。
他们走上台阶,就在跨门之前,黎景行突然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咚”一声,当场栽倒在地。
“太子!”众人惊呼。
沈半夏左手落空,心下一惊,扯掉盖头,下意识反手抓住对方的手。
“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