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的内容很多,可以看出尤德广写日记的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至少从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组织的影子在里面。
直到某一天,尤德广写道:今天,有个陌生的人联系上了我,那个人自称是组织的人,希望我能够协助组织做点事情。作为一名党员,这样的要求我根本就无法拒绝,只是同时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来。
自从这条日记出现之后,宋子扬发现原本平静祥和的日记里不时地会出现一丝杂乱的情绪,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似记非记,除了尤德广本人,外人很难看出来他想要表达什么东西。从那时候开始,日记里写到生活的内容越来越少,反之这本日记更像是尤德广用来宣泄情绪的一种工具。
宋子扬为了从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把日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子扬终于看完了整篇日记。从日记里,他唯一得到的重要信息就是,另一个标注着“账本”的文件是他在组织的最重要的一项工作。那么多年,他虽然从来没有直接参与过任何行动,但是很多行动的背后却都有着他的身影。
经过了多年的效力,他获得了组织的信任,担负起了各项行动利益分配的重要任务。
组织里人员众多,分工明确,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只能知道其中一部分的事情,即便是任务发起者,也不能包办所有事情,特别是像利益分配这样敏感的事情,必须另有专人负责。尤德广就是被推举出来担任这项工作的人。
这些都是宋子扬从日记里的蛛丝马迹里猜测出来的,尤德广说得不是很清楚,他也就只能猜了个大概。不过他知道,尤德广被抓一定就是因为这个账本,根据尤德广之前自己所说的,组织里另外一方的人在联系他,这才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而之所以尤德广身亡之后,尤晓晴还处于监视之下,就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得到这份账本。
宋子扬打开账本,里面的内容并不是特别多,但是记得极为清楚,哪一天,哪个任务,有多少收入,分配给了哪些人,虽然很多都是代号,但是落到了知情*人那里,这些代号都不会是秘密。
最近的一条记录大约是在尤德广出事前的一个多月之前,由此可见,尤德广多半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新一下这个移动硬盘上的文件,或许他早就预见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又或许这也是他自保的一种方式。
看完这些,宋子扬发现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个账本如果他直接公布到网上,相关的人完全可以把这些撇清得干干净净的,这个账本只有在尤德广的硬盘里,和他的日记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而这个移动硬盘他都不知道应该交给谁,就他认识的那些人里,谁是可以信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也就是组织可怕的地方!
等着另一方的人主动来找他?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们都不知道他与尤德广的关系,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要尤德广的东西呢?
除非他公开暴露出来这层关系,甚至东西就在他的手上,且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他的话主动找上来,即便对方真的找上来了,他特么怎么就能确定对方就是他在等的人呢?更有可能的是,还没等到他要等的人,他就不得不亡命天涯了。
所以说,这个账本目前对他来说真的一点用都没用。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好的主意就是,他参与组织更多的行动,在行动中认识更多的人,认识的人越多,了解得越深,总会让他找到合适的人的,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会越陷越深了。
如果换成其他人,碰到这么纠结的情况,或许干脆就不考虑了,就当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就罢了,可是以宋子扬的性格,既然把尤德广的东西拿了过来,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更何况,从之前跟尤德广的谈话里面得知的情况来看,宋子扬对那些人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
事关重大,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
再说那些被带走调查的干部,三天时间一过,有些人就没那么淡定了。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不同的,特别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渠道,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除了吃就是睡,然后就是办案人员不断地重复那些政策,平时都养尊处优惯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就有点撑不住了。
张智全每天都在关注着这些人的情况,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除了个别几个人交代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外,其他人都有恃无恐地对抗着工作组的调查。
张智全虽然对外表现得很强硬,但是实际上心里也在打鼓。如果一直这样没有进展的话,他也不能无休止地将这些人一直关下去,即便他在平江市里一言九鼎,可在省里如果有重量级的人发话的话,他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因此,当工作组的组长也就是他的好友找到他,询问是否要加快点进度的时候,他果断地选择了“上措施”。
所谓的“上措施”,就是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审讯。
具体来讲,就是把人关进一间经过改装的房间,通常这样的房间会在一些国营的宾馆里面。房间是经过精心改装的,大约十几个平方左右大小,地板是木地板,墙壁是用泡沫塑料或者海绵的软包,房间的一角是卫生间,但是没有门,取而代之的是门帘或者是塑料隔板,为的是审讯对象在大小便的时候也被置于监督之下。
房间里一般没有床,只有一张大长桌和两三张可以躺下来睡觉的躺椅,躺椅是为看守和审讯的人休息用的。通常审讯的人坐着或者躺着,而审讯对象则是站着。所有的桌子、椅子也都是改装过的,上面都蒙着一层皮,下面是海绵之类的填充料,软软的,很有弹性。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让审讯对象无法自伤自残自杀来设计的。
在这样的房间里,审讯对象就是想死也死不了,因为室内没有任何危险品和违禁品,身上所带的钥匙、钱币、眼镜、手机等含有金属的东西一律没收,就连裤腰带也不例外。如果裤子宽松,那也没有办法,要么一直提着,要么干脆脱掉。
房间的门也是经过改装的自动门,遥控就能关闭的,房子原来的窗户变成了离地起码两米高的而面积却只有半张报纸那么大的窗口,而且大多数时候都用一个厚厚的窗帘封好,很少会拉开。室内的灯光会选择那种雪亮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而且24小时长明,从来不会关。
不管什么人,置身这样的环境中根本就分不出白天黑夜,更不知道东西南北,如同在天宫里,又象是在阴曹地府,久而久之就会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使人处于梦幻迷糊之中。即便其他什么措施都不做,在这样的场所待久了,开始几天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人,十几天过后就飘飘欲仙了,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就完全变成鬼了,那时候即便给块镜子照找,也绝对认不出自己了。
然而,这些都只是准备工作而已……
正儿八经上措施,还有很多的套路。
比如不让睡觉。这是最主要也是最简便的方法,达到的目标就是轻度昏迷,出现幻觉,意志力崩溃。少则一个礼拜,多则半个月,因个人体质而定,每天最多只能在桌上趴一会儿,或者地板上随便躺一会儿,等刚刚睡熟又会揪起来继续审讯,而这个时候往往是人的意志力最最薄弱的时候。
又如罚站。一般人站个几个小时并没有问题,但是要是连续站个几天、十几天就完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罚站的目标是把腿站肿了,小腿肿得比大腿粗。鞋子当然早就没收了,只能穿宾馆的一次性拖鞋。谁如果站不动摔倒了,直接一把头发拽起来,时间长了,小腿就会变得静脉曲张。
还有吹空调。平常夏天吹个空调是一件享受,可是如果不停地对着空调出风口吹就是一种折磨了,吹得久了就会手脚麻木,失去知觉。这种惩罚看不出任何外伤,但却会落下终身的疾病,从此以后很有可能关节不能灵活弯曲,阴雨天隐隐作痛。以至于受过这个苦的人,以后再热的天也不会主动去开空调,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空调病。
这些“措施”其实都是小儿科,还有更多更有效的,在这里就不一一描述了。理论上来讲,这样的限制自由是有时间限制的,最长不超过三个月,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申请延长,但是实际上很少有人能熬过三个月。除非中途有人搭救,要不然,认罪是必然的。
这样的手段再对待一些顽固分子的时候十分有效,当然也不排除会造成冤假错案的情况。不过在张智全看来,这些人一方面是政敌,更主要的人,这些人本身就不干净,会去会所里玩女人的干部绝对不会有哪个是无辜的。所以,作这样的决定,张智全一点压力都没有。
本书首发于看书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