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风在齿间吸了口气:过会儿,等他回来,看到小师妹弄的这个“玩具”,内心会不会很崩溃?
崩溃了之后,会不会要求退婚?
不要啊!好容易这个小变态,她找到下家了,可以去霍霍南宫府了,不用再回去虐待七圣山上的人了,好容易,大家都逃脱这个小恶魔的魔爪了,这要是给退货了,可肿么破?
一种,比看到这“人头山”更为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在吴清风的心头。
他快速地想着办法,怎么办怎么办?在小王爷回来之前,把这个人头山拿什么东西遮住才好?四处搜巡了一圈儿,马车上的围布,那也不够大啊。行军帐篷都拆了,缝起来,变成一大张,盖上去?
要是还不够,让士兵们都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可是,那么一座山就立在那儿,就算是蒙上了,小王爷他也看得见啊,到时候遮布一揭,还是露馅!
要不,下令大军拔营,到数里外去安营,再派人去通知小王爷,让他到新营地汇合?
可是,还有这些军士的嘴,自己手下的那些兵,下个令让他们别提这事儿,还行,可还有那些黑甲军呢,他们,可都是只听小师妹的命令。
况且,还有那一地没了头颅的尸身,还没全扔到坑里呢,这个必须得收拾啊,就扔在这儿,容易引起疫病……
可怜的清风师兄,本就是个忠厚憨直的,多年呆在七圣山上与外界接触又少,跟了个师父雷烈,又是个除了武功,别的事情概不过问的,因而,在一些曲曲弯弯的急智上,吴清风还真是,除了脑壳疼,也没什么好办法……
有军士来报:“报,我军大军回营!”
吴清风:我也已经看到了,不只看到了,而且最前方的那一骑都已经能辩认出来了,正是南宫小王爷。
那一刻,吴清风有一种得到解脱般的轻松,不用再想办法了,人都回来了,再想办法遮掩也来不及了,所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大不了,把小师妹带回山上去,让她继续虐tt
正想到最悲哀处,却见身边一道身影,飞一般地飘了出去。吴清风都不用看,单凭那感觉,就知道是小师妹,而且用的是七宗主的绝世轻功。
对面军前当先那一骑,也在此时,加快了速度,与身后的大军,拉开了更长的一段距离。
一人一马,在半路上面遇。
马上的人飞身而下,飞奔的人收住身形。
两人就站在那匹站马前,默默而立、痴痴相望。
他们的身后,是数万队列整齐的大魏步卒;他们的身前,是刚刚经历过杀戮的战场;他们的身下,是被鲜血染红的草地;他们的头上,是青天白云万里碧空……
这一切,竟在此时,化做了一副唯美中带着惨烈、血腥中带着温情的奇怪的背景,在这背景的映衬下,那默默对视的两个人,让人看上去,有一种无限和谐的唯美之感。
终于,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南宫小王爷当先上马,然后,向马下娇小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来,马下的人毫不迟疑,递过手去,而后,借力飞身,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战马一声长嘶,踏着矫健的步伐,向魏营奔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马上的人越发的清晰,坐在后面的人英俊而威武、坐在前面的人娇俏而甜美,她,坐在他身前,身体微微后倾,靠在他的怀中;他,双臂绕过她的肩头,牵着马缰,同时,也给她最安稳的倚仗。
有风吹过,将她的发丝吹拂至他的面庞上,他用下颌轻轻地蹭了蹭她毛绒绒的头顶,她回首向他展颜一笑,那一笑,却是比头顶的太阳暖意更浓。风儿,在那一刻仿似也变得,更为轻柔起来。
吴清风的心里,升起一种长兄看着自己的小妹找到幸福归属的安心——小师妹,和南宫小王爷,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小师妹,她,是幸福快乐的,这样,自己和山上的那些师长,也就都安心了。
接下来,南宫小王爷的一句话,却打破了吴师兄,安稳而美好的心情。
战马飞驰到吴清风程强等人身前,南宫御影当先下马,然后,伸手扶着叶七七下马。
两人站在地上,南宫小王爷目光向四处一扫,就定格在了那个“人头塔”上。
没办法,这个,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是什么?”南宫小王爷神色一凛,问道。
吴清风:那个,我能说是我小师妹的玩具么……
见小王爷的面色冷凝,就连一向贫嘴的程强,也缩了缩脖子,没敢答话。
叶七七却拉起南宫御影的手,向那人头塔前走了过去:“你来看看,可猜得出?”
南宫御影随她走到塔前,凝目细细看过去,目光凛凛,脸上的神情,变和更为肃然。
吴清风想哭:我就知道,要丸!小师妹你弄这个干啥?我就问你弄这个干啥?像刚刚那样,和小王爷温温柔柔地,甚至卿卿我我地,好好地做你的南宫小王妃,不好吗?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事儿,让你弄成什么了?谁家会娶个,拿人头当玩具的媳妇?整个大魏,有你这么凶残的王妃吗?
南宫小王爷的目光,依旧看着那塔,缓缓地沉声道:“这是,京观!”
叶七七的很高兴,甚至很兴奋地一拍南宫的肩膀:“算你识货!”
然后,又向程强道:“去将我让你准备的那个东西抬过来。”
程强答了声是,带了两个黑甲军,不一刻,便抬了一块石碑过来。
“放在这儿,立得牢固些。”叶七七又道。
程强等人,将那石碑立在人头塔前,看着,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前的一块墓碑。
“笔墨!”叶七七的神色也变得肃然。
“哎!”程强立刻跑回随行的马车,取来笔墨。
叶七七接过沾了墨汁的毛笔,站在石碑前思索了片刻,而后,奋笔疾书,下笔如飞。
“弘喜八年,辽军犯我大魏,燕州十六郡沦陷,三万将士战死,被辽人筑成京观!”
“天德二年,辽军攻我大魏雄州一线,杀戮无辜百姓十二万人,五千大魏军士,被筑成京观!”
“大汶口一战,辽齐联手设伏,杀我大魏黑甲近万人。”
“天峰四年,辽国详攻雄州,齐国于宏州入境,杀我宏州军,两万三千人,项将军战死!”
“天峰四年,越国趁乱于西南发难,征南军被杀六千五百人,吴将军战死!”
一庄庄一件件,随着叶七七将大魏先朝数次战败,皆书写于石碑上,一股悲忿仇恨之情,在在场的每一位军士的胸中,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