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在上城带走的不过是辰王府内寥寥的亲兵,皇帝为辰王准备的将士短暂的集结在城外不远处的临时军营之中。
之前路过繁华的街道,沿街还有几人从店铺探头出来观望的,越往城门走,不仅连人迹都没有了,店铺里的灯火熄了大半,仅有客栈门口几盏略显冷清的灯笼。
哒哒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露出孤寂的英雄气概。
刚到达城门口,还未通过城门,便看见黑洞洞的城门后孤身站着一个身穿素缟的妇人。
辰王抬起手,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亲兵见此也立即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辰王将缰绳递给黄秀定,自己一个人通过了城门。
在城门内的黄秀定始终觉得城门外的妇人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面色十分不好。
她是钟义的娘子!
“辰王!”钟夫人一改之前对辰王怨怼的态度,恭敬的朝着他行了一个礼,抬起头来看着他浅笑。
她的气色十分不好,苍白的面色几乎没有血色,空洞的眼神形同死灰,所以她这一笑,并没有让人觉得放松,反而只觉得渗人。
辰王看见她的旁边有一只小桌,是白天守城的将士小憩的地方,小桌上放着一只酒壶,和一只酒杯。
“钟夫人为何在这里?”辰王将视线移到钟夫人的身上。
“民妇失了相公,一时深受打击,失了心智,才会在那日对辰王口出狂言,还请辰王见谅!
民妇听说辰王今日出征,忽然想起民妇那死去的相公也曾在辰王麾下作战,如今他若是还活着,定然一定会和辰王同行!
可惜他已经没了那个福气……民妇只好在这里代替民妇死去的相公,敬辰王一杯,为辰王送行!”
说着,她端起桌上那被早就满杯了的酒,递到了辰王的面前,缓缓的说道:“还请辰王全了民妇那死去的相公的心愿!”
辰王垂眸看了一眼酒杯里的酒,冷冷的看着她问道:“本王若是今日喝了这杯酒,钟夫人可以做到此后不再纠缠吗?”
“不会!”钟夫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酒一滴不剩的饮下,想放声大笑,却忽然发现自己没了力气。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慢慢的挪到了城门边,看着辰王跨上俊马,威风凛凛的穿梭出城,嘴角爬上一丝冷笑。
大仇得报,她的心愿也了了!
……
披醒躺在床上醒过来,发现这里不是他在白院的房间。
房间十分简陋,但是很干净,似乎还没有人住过,一时之间他竟然记不起来这里是哪里。
他记得他昨晚喝多了,睡在了花树下。
辰王府里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辰王府?
他立刻警惕起来,推开厢房门走了出去,立刻察觉到是自己多心了。
这里是沁香苑!
他是怎么来到沁香苑的?
正好,朱弦端着一只托盘走进了院子,看见披星醒了,便对他笑道:“披星侍卫,你醒了,你昨晚喝醉了,就醉倒在沁香苑门口的花树下。”
大家都是辰王府的红人,都知道彼此,虽然早在那之前披星就知道朱弦这个人。
“是朱弦姑娘将我带进沁香苑的,多谢!”披星对她抱拳道。
朱弦走进屋子,爽快的说道:“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主子,主子昨夜心情不好出去散步,刚好就遇到你喝多了倒在花树下,这才将你扶了回来。”
“原来是玉庄夫人将我带回来的!”披星觉得奇怪,他和玉庄素无交集,她为什么会帮他?
看见朱弦将托盘搁在桌上,他上前问道:“朱弦姑娘,这是什么?”
“是主子给你换洗的衣裳,你一身酒味,准备这样去谢主子吗?”朱弦放下托盘转身出去,又转身说道,“主子说了,这衣裳原本是给大少爷做的,见你和大少爷身形相似,想来你穿着也合适,主子还说了,这衣裳用的是极普通的料子,你可以放心穿!”
等她走了,披星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布一看,果然是极普通的料子,他抖开衣裳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也差不多。
洗漱好,换了衣裳,披星来到玉庄的住处。
玉庄看见他这一身的装扮,罕见的愣了一下神。
“属下多谢玉庄夫人昨夜的帮助!”披星单膝跪地行礼,唤回了玉庄的思绪。
“快起来吧!”玉庄笑道,“刚刚有一个瞬间,将你看成了凡生,抱歉!”
披星站起来,关于玉庄,他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是王爷的妾,大少爷的生母,因为曾经忤逆过王爷而被禁足在沁香苑,却也因此成为了王爷所有的女人中最特别的一个!
不过今日看来,他看到的她,比之前他掌握的关于资料中的她,看起来更加温柔宁静。
这样的女人有自己的坚持,从容不迫,她曾经做出忤逆王爷的事情,在现在见到她时才觉得,不足为奇!
“王爷已经解了沁香苑的禁令,如果玉庄夫人想见大少爷,只管去明光轩便可以见到大少爷!”披星低下头道。
像一切美好的事物,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柔太过柔软,而他是一把染血的剑,下意识的,他只觉得自己可怕,不敢靠近她半分!
玉庄黯然道:“虽然我不认为我当年的决定是错的,但是毕竟导致了凡生二十五年来少了亲人的关怀,我始终觉得亏欠他太多,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这一点,又深深的击中了披星。
若是他的母亲还在,得知他的消息,是否也会如她这样想?
他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抬头问玉庄道:“属下有一事不解,刚刚朱弦姑娘给属下送衣裳的时候说过,这衣裳是玉庄夫人为大少爷做的,既然如此,大少爷贵为辰王府长子,玉庄夫人为什么偏偏选这种普通的料子给大少爷做衣裳呢?”
玉庄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道:“我其实,只希望他当个快乐的普通人罢了!”
披星不知如何接话,在她的面前,他曾经所接受过的任何一种训练,亲眼看过的残忍,都不堪一击,他像个懵懂的孩子,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