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公的院子,是用泥砖砌得院墙,墙内右侧的空地,还特地种植了一排果树,如果少时离家的胡峰,没有记错的话,恐怕在接下来的季节内,应该能够吃到略显甘甜的毛桃、杏子、还有制成柿饼的干柿子,凉而微甜。
几步跨过这些墙角处的果树,五哥胡安一路领着他前行,穿过正中的一间堂屋,径直走向后面的正屋。
“幺弟儿,你就住在我屋里头,我去前头屋挤挤,便宜的很。”
快速将胡峰的行李箱拿进来,五哥胡安也是一面招呼着他,一面卷着自己铺盖出去,又特地拿过来一件崭新棉被、川垫。
正当他收拾着房间的时候,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之前走出去的四姐,也是急匆匆的提着一坛老窖酒水,左手又拎着一只老母鸡,一溜烟的冲进厨房来。
“额?”
瞧见四姐举动,五哥胡安明显愣了愣,随即开口发问道:“莫回事?让你去喊家婆的,咋这么快回来?”
“路上正好碰见家婆和二姐、俺把幺弟回家事一讲,她们正在后面走呢!”
“俺跑得利索,干脆先回来了。”
朝后一甩头,四姐顾不上和五哥胡安啰嗦,继续朝厨房内走去,同时反问起一句话来。
“这只老母鸡是你个啰来杀吧?俺正好去后头生火烧水。”
“晓得了!你也别耍嘴皮子,快去后头烧水咯!”
点点头,五哥胡安干净利索的走过来,准备绑着老母鸡,开宰杀取鸡血了。
与此同时,对身边一切好奇而又怀恋的胡峰,也是百无聊赖的跟着四姐、五哥胡安,相继走进了小厨房,看着前者忙活起来。
放眼望去,家屋里的这件小厨房,表面上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其内部却是有土培砖石搭造的三件宽敞大灶台!
仔细靠近观察,这些大灶台上方是一个挺高的烟囱,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家里厨房,始终是烧柴火的缘故,所以才会设置烟囱,以此方便朝天空排出黑烟,免得厨房内呛死人,根本坐不下来。
除了异常醒目的大烟囱外,还有三口大铁锅,分别是用来做饭的、炒菜的、以及烧水的作用,另外这些大锅的缝隙之间,还彼此夹着一个小火口,乃是用来放置一些小东西(零散的几个粽子这类的事物),蒸熟加热用的。
瞧见家里这个在外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幺弟—胡峰进厨房,四姐也是心细如发的朝他笑了笑,同时递过来一个木头小板凳,方便胡峰坐下休息,这才全神贯注的添加着一堆堆引火的松树绒,开始升起火来。
看了一会四姐生火的枯燥繁琐动作,胡峰也是渐渐感到越发无聊起来,转而眼神微微上翻,盯着厨房上满是黑灰的屋梁,似乎是在发呆一般。
片刻之后。
当胡峰感觉自己快睡着时候,突如其来的一抹声音,猛地让他浑身一惊,迅速的睁开双眼来。
“幺儿!不是讲幺儿回来了?在哪儿呢?”
厨房外,一连串宛如机关枪般的声音,快而急促的爆响起了。
“嘘!老妈子那么大声搞啥子?幺弟好像是累坏了,正在厨房屋里睡呢!”
隐隐约约的,五哥胡安的声音好像从外面传来。
“妈?”
心神一动,大概是源自于血脉中的那种亲近熟悉感,胡峰也是根本再顾不上什么,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厨房,四下张望。
院子里,一位留着齐耳短发、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径直立在那里。
此时此刻,瞧见辛劳抚育、关怀自己多年的母亲,再回想这俱身体脑海中对家的回忆、对至挚爱亲人的思念,胡峰情不自禁的哽咽啜泣一声,随即扑了过去,一头扎进前者的怀里,同时紧紧拉住她的手。
“妈!”
看着对方穿着记忆之中,最为平常而且补丁极多的土布衣服,近乎沾满了泥土灰尘的裤脚,以及因为日常农活造成的粗糙手指和老茧;再想想离开家乡时候,分别时候母亲强颜欢笑的面容……
一直以来,胡峰做事都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在他的脑海念头内,既然说自己接任了这俱身体,那后者的父母亲人,自然也是应该加倍报答的!
也正因如此,胡峰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彻底的把自己融入进这俱肉身的身份中,自然而然的去承担自己应该承受的责任和义务。
“幺儿乖!不哭不哭!……”
瞅了瞅胡峰略显消瘦的面颊,母亲显然也是仿佛能感觉到他离家的种种不适应,情不自禁的把他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了起来,似乎就像小时候的一般关怀,温暖而又细腻。
一如往昔。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般,在几秒钟之后,胡峰也是感觉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赶紧擦起眼眶的湿润来。
“哈哈!幺儿子还害羞了!其实老汉我说啊,哭出来就好,这里都是咱们自家人,有啥之关系的?”
相当难得的,院子里原本正抽烟袋的家公,在瞧见自家小儿子—胡峰的这幅“小孩子嚎啕大哭般”模样,竟然一改平常沉默寡言的态度,哈哈大笑起来。
“老汉你是不是嘴欠?还不赶紧去整你那点马尿(老窖酒水),正好堵上你那张臭嘴!”
“幺儿,莫理睬呦老汉儿,咱们去厨房讲话去!”
一改面对胡峰的柔和态度,母亲火力全开般的瞪着家公,气势汹汹的吼道。
“哎!婆娘讲的对哈!拖幺儿子的福气,老汉儿干脆整马尿(老窖酒)去,难得整一次马尿,不整白不整!”
被母亲一顿抢白教训,家公显然也是无可奈何,干脆苦笑着摇摇头,准备去借酒消愁。
“人呢?人呢?人都死那个旮旯去喽?”
“龟儿子的背时货,不晓得老子今个儿上来啊?还摆个啥子龙门阵,哈巴儿玩意喲!”
突如其来的,就在胡峰打算和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一顿团圆饭的时候,前院大门忽然被人一脚重重踢开,一阵喧哗嚣张的吆喝声合脚步声随之传来,相当的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