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嘉又好气又好笑,叫旁边的兵士把此人拉开,哪知这肥猪公子身体沉重无比,死死地抱住转盘不肯放手,一边大叫大嚷,三四名兵士一齐使力也无法把他拉拽下来,
就在城门上下俱是拉扯叫闹,一片混乱之际,忽听得从城内方向传来一阵车马之声,只见烟尘起处,两匹骏马拉着一辆红漆马车沿着街道飞驰过来。
这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御辇!
牛嘉的职位虽低,毕竟在京城里当差多年,并非是全无见识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马车的来历。
可是御辇怎么会如此急驰,而且旁边无人护卫,难道刚才传来关闭城门的命令,会与这驾马车有关么?若真是这样,被这驾御辇从城门冲了出去,他只怕也免不了要大祸临头!
牛嘉立时意识到情势的紧急,大喝道:“马上给我关城门,阻拦者格杀勿论!”
传下了立杀的命令,牛嘉翻手“呛啷“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刀,照着扑在转盘上的王南身上直砍过去。
王南大惊失色,口中叫道:“不得了啦,杀人啦!”手上松开了转盘,四名兵士本在一齐使力拽他,这一下都不及收劲,俱是向后跌出,五个人摔成了一团,牛嘉的一刀也就砍了个空。
肥猪公子从地上爬起,嘴里大呼小叫要去告状,但瞧见牛嘉拔出钢刀动了真格,却也抱头鼠蹿,朝城墙下面奔逃而去。
牛嘉也没有心思去追杀,连忙上前转动轮盘放下千斤闸,才刚一使力,只听得“咯嚓”一声,却是整只轮盘的木柄掉了下来,原来那位肥猪公子的身体太沉,刚上趴在转盘之上,竟把木柄生生给压折了!
木柄一断,轮盘是决计转不动了,千斤闸也没有办法能放得下去,牛嘉扔掉手里的半截木头,提着刀向城墙下跑去,一边高声喝令道:“快关城门,不得放人出城,违令者立斩!”
刚才牛嘉下达了杀人的命令,城下军士们的兵器也立时便向那些赶猪的乡农身上招呼,只不过那些乡农甚是滑溜,立时一哄而散,四下奔逃,居然没有一个被伤到,而门洞内无人阻挡,兵士们挥刀赶开了猪群,终于可以拉动城门了。
然而也在此时,那驾红漆马车也已驰到。
城门口的猪群被赶开,也等于为马车开了道,只见车厢前的一名青年人,衣衫带血,一只手持着短刀,另一手挥动马鞭,疾抽数鞭,马车倏然加速,直冲了过来!
如此疾驶而至的马车,城下的兵士若不想被撞死,自不敢上前硬挡,都纷纷向两旁避闪,马车带着一股疾风,从两扇未及关上的城门之间蹿了出去。
刚刚才赶到城墙下的牛嘉,被这股迎面而来的风尘扬了个满头满脸,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出城而去,他心里又惊已惧,脚下一软,“噗嗵”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耳边那几百头茯苓猪仍在不停地叫唤,牛嘉忽然觉得,自己的下场大概比起这些肥猪也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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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的红漆马车上,厉虎回头瞧见城门在身后渐远,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除了在天桥大街上硬捱一刀一剑受了点伤,此番脱出可谓十分顺利,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细致周到,正是石头老大一贯的行事风格。
马车飞上“姚记香油铺”的屋顶,厉虎马上就瞧见房瓦之间有一个大洞,在房顶接应的是孟欢和另外两条大汉,立时上前就将马车拖进了大洞里。
这条通道斜行向下,当马车进入地下时,上方传来一声轰鸣,正是“姚记香油铺”已爆炸起火。
地洞颇为宽敞,仿佛就是专为了这驾马车量身而挖,另一边的出口,则在百丈之外的一个院落里,一出地道,便有人为马车重新套上了辕木和马匹。
所有的物件早就备好,操作之人的动作也十分麻利,所以换马在极快的速度下完成,片刻以后,厉虎就已经重新驾着马车驶上了大街。
“顺着标记走,便可以出城。”厉虎驾车出院时,孟欢对他说道。
这驾红漆马车车厢宽大,只能在大道上行驶,城里的小巷和胡同都无法通过,而今日又是端阳佳节,街上的行人车马皆是不少,如若无人指引开路,厉虎要想驾着这辆马车顺利出城定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切也早就在计算之中,华不石为厉虎安排的出城道路,并非从距天桥大街最近的永定门,而是向东而行,通过较小的左安门,这其中的原因,一是永定门最近,是以通往此门的街道也最可能被阻截,二是永定门守卫的兵士较多,不易强行冲过。
周密布置之下,在每处街口都画有引路标记,而要经过的十余条街道,全都安排人手清畅路径,以确保马车能一路疾驶不用停顿,在左安门的城门口,更是安排了三百头肥猪进城的大场面,以拖延城门关闭的时间。
肥猪公子王南,正是“万金堂”里那位文武双全的熊大公子熊天南,而那些赶猪的乡民,则是从熊家大罴部里挑选出来的弟子。
出了城门之后,厉虎驾着马车转向东行,一直疾驶了四十里地,眼见后方并没有追兵,而拉车的两匹马脚力已竭,实在难以跑得动了,才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此处早已到了京城的郊外,四下皆是荒野和树林,人烟不多,道路旁偶尔可见到一些农田,田里的高梁已长得有一人多高。
在一个水塘前,厉虎拉缰绳停下了马车。
他用刀柄重重敲了几下车厢的侧壁,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叫道:“喂,里面的人听着,如果不想死,就快点开门!”
自从天桥大街突袭,厉虎劫持了这驾马车,到这一路疾驶出城,车厢内的人都未发出一声,而车厢的门也一直从内锁闭,连两侧的车窗也被里面拉上的锦帘掩住,从外面全瞧不见车厢内的情形。
此时面对厉虎的敲击叫喊,车厢之内依然没有动静。
厉虎又叫道:“喂,你不出声可是聋了么,还是哑了?”
里面仍无应答。
停了片刻,厉虎忽然咧嘴一笑,道:“你躲在这乌龟壳似的马车厢里不出来,就以为本大爷没有办法,可是大错特错啦!我不管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现在只数三下,你若再不开门,本大爷就把这车厢赶进池塘里,我倒想要看看你是不是当真有乌龟的本事,在水里也不会死!”
这驾马车是用精钢所铸成,坚固无比,两旁车窗上亦有细密的雕花格栏,想用刀剑兵器强行砍开是决计不能的,只可惜车厢却并不防水,而且颇为沉重,如果掉进池塘里立时就会沉底,车内的人非淹死不可。
“一、二……”
厉虎尚未数至“三”,却只听得“喀嗒”一声脆响,却是车厢门后的栓锁被拉去,门也缓缓地开启。
门后垂着一道绣着龙纹的锦帘,仍然瞧不到车内的情形。
厉虎笑了,“你果然不聋,也没有当乌龟的本事!”
他伸手拉开锦帘,准备把车厢里的人抓出来。却在此时,变故突生!
厉虎拉帘的手忽被刁住,对方两指分别按向了他腕脉之上大陵,内关两穴,同时衣袂带风,却是对方的另一手并指点出,朝他肘上曲池穴袭来!
大陵、内关、曲池皆是要穴,如果被人点中,立时就会全身酸麻,失去反抗之能,先前施青竹说过,此番刺杀目标的三驾马车里,所乘座的人皆不会武功,可是这分明是上乘的分筋错骨手法!
难道是“天诛”的情报有误,在这驾马车之内竟然藏着一位武功高手么?
厉虎心中大惊,费了这么大的气力,拼上老命才把马车劫出城来,若是在这里反被劫来的人质制住,那可才真叫做在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猝不及防失掉了先手,厉虎的应变却是迅捷之极,身形不退反进,猛地朝着车内扑了过去,他的武功之道,所讲的就是一个险字,在厉虎看来,动手便是搏命,尤其是面对高手,想要搏掉对手的命,就得拿自己的命去赌!
车内之人出手突袭,所使出的手法又如此精妙,若是勉强避闪,势必正好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所以他才倏然反进,虽是危险,却能令对方预备好的后招难做施展。
这本是以险搏险的妙招!
然而结果却再一次大出意料。
厉虎扑入锦帘,身体顿时撞上了一个人,只听得“哎哟”一声,两个人一起滚倒在车厢之内,而厉虎压在对方的身上,左手按胸,右手所持的短刀锋刃已抵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
如果说刚才对方的一式分盘错骨拿穴之术十分精妙,这一下被撞之后的应对,却是拙劣之极,就象是不会武功一般,厉虎压在上面,也立时就发现对方的身体软绵绵的,不似寻常习武之人那般筋骨强健,而鼻间还闻到了一股幽香气息。
这种感觉厉虎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只不过以往都不会是在拼杀格斗之时,而是发生在床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