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以为,开车的是三叔。
谁知,车门大开,走下来一个满头火红的小青年,不过十**岁模样,叼着烟,两个耳朵上各自打了好几个孔,戴着金环,这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王腾也知道,这种打扮叫非主流,他也并不是完全的无知。
只不过,糗大了,竟然认错人了,把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青年叫了声三叔。
那小青年瞥了王腾一眼,略带疑惑和鄙视地哼了一声,斥道:“哪里来的土鳖,见谁都喊叔,瞧你那副德性,滚一边玩儿蛋去!”
“喂!怎么说话呢!”王腾大怒,自己不就是认错人了吗?至于骂人吗?更何况叫你一声叔,还是俺吃亏呢。
小青年眼一瞪,噗地一声将烟头吐在王腾脚下,捋了捋袖子,冷笑道:“怎么?找练?”
“切,就你那小身板,回家尿尿活泥去吧!”王腾哧笑一声,不再搭理这人,把自己的大尿素袋子行李包放倒,径自坐了下来,拿出刚得到的苹果手机玩了起来。
小青年见状也骂骂咧咧走开了,走进了公安局。
不多会,三叔王志来了。
王志也是开车来的,不过开的是辆破捷达。这辆捷达绝对是饱经风雨,以至于车身上的漆都变了色,车屁股上的灯罩也烂了一个,车身上还有几处凹凸不平的撞痕。
王志一下车,就骂骂咧咧地训斥王腾:“小兔崽子,刚一来市里就走了一趟局子,你小子还真是能折腾。还好你不是犯了事儿,如果你真犯了事儿,别指望我把你捞出来。”
“你还是不是俺三叔啊?”王腾不满地抱怨起来。
“混账东西,我不是你三叔是谁?亲戚归亲戚,可你要是真犯了事儿,三叔我也罩不住你啊。毕竟这是市里,咱又没啥靠山,你要是犯事儿了,还得自己兜着。”王志一边训斥王腾,一边帮他把行李装进后备厢。
看着王腾那尿素袋子装的破旧棉被和破衣服,还有王腾肩上挂的老式军用帆布背色,王志眼圈微红。
多少年了,大哥家的情况还是如此令人闻之泣泪。
而自己呢?这些年似乎只顾自己了,完全没想到帮大哥家一把。
这其实也不怪他,大多数人一旦进入大城市,开了眼界,都会产生类似的变化。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社会即是如此,谁又能如之奈何呢?
东西装好后,刚要发动车子离去,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撞了过来,破捷达整个车身猛地向前一扑,惯性力量使得还没系安全带的王腾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好在挡风玻璃硬度不错,还没撞烂。
可王腾却被撞得脑门上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疼得直咧咧。
“王八蛋!怎么开车的?”王腾大怒,踢开车门向后冲去。
竟然是那辆奥迪!
奥迪在向后倒车,速度很快,轰地把捷达撞开一米多远。
捷达的车屁股,真有些惨不忍睹了。
“哈,俺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王八犊子!给俺滚下来!”王腾上前一脚踹在奥迪车门上,拳头在车窗玻璃上猛敲。
奥迪车里,小青年看着王腾对着自己的爱车拳打脚踢,脸都绿了,怒气冲冲地打开车门,一把抓着王腾的衣领,咒骂道:“你个狗日的,你赔我的车!”
“什么?”王腾愣了一下,却是有些傻了,明明是他撞了咱的车,凭啥要咱赔他的车?
王志也下来了,看了小青年一眼,浑身一震,赶紧上前拉开王腾,向小青年赔礼道歉,十分客气地说:“刘大少,对不起了,我们赔!赔!一定让你满意!”
听到王志如此说,红毛小青年脸色才好了些,不屑地看了王腾一眼,道:“把你们家小兔崽子管好了,再敢踢我的车,我剁了他四只蹄子!”
“一定!一定!”王声一边说,一边肉痛地从兜里掏出五千块钱递了过去,说:“刘少,这点钱,压压惊,改天我做东,聚贤楼!”
“算了,有空再说吧!”
“算什么算!”刘大少正要走,王腾越过王志,一把拎住刘少的衣领,一抖手,大耳刮子就呼了过来。
啪!
响亮的耳光,打得刘少和王志全都懵了。
“这……”王志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处理了。
“你……”刘少如同一只愤怒的野狼,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握拳对着王腾的脸轰了过来。“你敢打我!我要宰了你!”
“哈!有本事来啊!”王腾反手一个小擒拿,抓住刘少的拳头,用力一扭,只听到啊地一声,如同杀猪般的嚎叫便响了起来。
“王腾!住手!快住手!”王志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拉开王腾,扬起手就要打王腾。可是,看到王腾那张倔强的脸,他的手却怎么也挥不下去。
“你啊!”王志长叹一声,转身走到刘少面前,低头哈腰地询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阴沉地看着王腾王志,那只没什么事的手掏出手机,开始打起电话来。
“你们两个很好!今天这事没完!”说罢,刘少拉开车门又要离去。
此时,王腾又走了上来,拉住了他,冷声道:“你现在还不能走!你撞坏了我们的车,还没赔偿呢!”
“你想死吗?就你这破捷达,也敢要我赔偿?”刘少看着王腾,眉头紧皱,神色有些阴沉怨毒。
王志见状,要拉王腾,可他离开家好些年,根本不知道,王腾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王腾就是个数倔驴的,你要顺着他,怎么都好说,你要横着来,那他一定跟你硬到底。
这种愣头青最难缠,比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还让人头疼。
碰到这种愣头青,刘少知道今天算是栽了一回。问题是,他刘少才不是吃亏的主。
他是谁?市安局局长的亲侄子,算是驿城一线太子爷,哪有吃亏的理?
冷哼一声,刘少也不上车了,径直向公安局里走去。
到了公安局门卫室,刘少直接拿起门卫室的电话,拨了个号玛。
门卫室当值的认识刘少,知道这是局长大人的侄子,笑着递上一根烟。
可看到刘少脸上的指印,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刘少,这是怎么了?”
刘少不理会他,拨通电话后,对着电话一阵咆哮:“贺叔,我在局子门口,有人砸我的车!人还没走,都在局子门口!”
“什么?哪个浑蛋这么大胆,敢砸你的车?我马上下去。”
电话挂了三分钟不到,刑警队长贺一鸣就出现在公安局大门前,看着刘少脸上清晰的巴掌印,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人呢?”
“那不是吗?就是那个黑炭头的王八蛋,不仅砸我的车,还打了我!”刘少捂着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看上去委屈到了极点。
贺一鸣肺都气炸了,顶头上司的亲侄子在局子门口被人打了,车还被砸,如果被局长知道了,还不得扒了自己这身皮?
“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吧!”贺一鸣也不亮手拷,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气,貌似平静地说。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王志不知道这位刑警大队长在想什么,不过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肯定要大出血一次,才能息事宁人。他心中也暗恼王腾,自己这个侄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刘大少,这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招惹的吗?
一天之内二进宫,王腾却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大模大样地跟在王志身后,走进了公安局。
还是同一间审讯室,王腾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贺队长那阴沉的目光,自顾自地把玩着手机。
“打人砸车,你们挺能耐的啊!”贺队长冷笑着,把手中的记录本往桌子上一摔,问身边的刘少:“说说事情的经过,今天贺叔给你作主!”
“谢谢贺叔!”刘少阴森一笑,颇有些怨毒的看了王腾一眼,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的经过肯定他自己做了加工处理,所有对他不利的方面全被他省略了。
贺一鸣是老公安了,当然听得出这其中的道道,但他并不点破。他就是准备替刘少出口气的,当然不会故意询问那些最重要的细节。听完刘少的诉说,贺一鸣厉声斥责王志王腾,并列出一系列的罚款与赔偿单,说是对王腾打人砸车一事进行的处罚,以及对刘少受到的伤害的赔偿。
对于这样的事情,王腾显然不会认,他收起手机,板着脸,抬起头,问道:“警察同志,你还没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这么处罚俺们,是不是有些是非不分,黑白巅倒了?”
“是非?你还知道是非?打人砸车你还有理了?”贺一鸣爆跳如雷。
其实贺一鸣说要替刘少作主,要处罚王志叔侄俩,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早点息事宁人才是王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打个架,砸个车而已,充其量就是个治安处罚。可对方却这么不给面子,一个小人物,还想反了天?
“警察同志,话不是这么说的!”王腾站起身,直视贺一鸣,冷声道:“你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凭什么处罚俺们?”
“你……”贺一鸣语气一滞,显然有些发傻。
一个看着九成九是愣头青的家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黑炭头,究竟是真的愣头青傻蛋,还是装的?
王腾冷笑一声,又看向刘少,问道:“刘少是吧,俺问你,今天之前,俺认识你?还是你认识俺?咱俩有过节?”
“这……”刘少目光有些闪躲,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
“那你和俺叔有过节?”
“也,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你为啥撞俺们的车?俺们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王腾厉声问道:“俺们没有招你惹你,跟你完全没啥过节,你为啥撞俺们的车,还要倒打一耙,污陷俺们。你今天要不说出个道道来,俺跟你没完。”
说罢,他再次看向贺一鸣,说:“警察同志,俺打人砸车是不对,可事出有因。先前俺都不认识他,更不可能跟他有任何过节,他却无故撞俺们的车。你可以去看看,俺们车屁股上被撞得不成样了,整个车子被撞出一米多远。俺已经把证据拍下来了,如果你一定要处罚俺们,俺就向你们领导反应,看看到底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