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殷虹的血迹在黑色的枝桠上,肉眼难以分辨,几不可见。
盂兰花瓣上,有些雾气化作的水珠,随着花瓣的纹理滴落,然而化作铭文的血迹却如跗骨死死贴在上面,缓缓绽放红色的光芒,光芒不断撕裂盂兰花的花枝。
黑衣轻舞看见那滴血,也看见了其化作的铭文,纤长十指结印,便有黑色的元力涌入这盆盂兰花上。盂兰花便像是蕴含了强大的力量,细长的花枝开始不停摇摆。在红色的光芒下轻轻律动,好似想要挣扎出铭文的覆盖。但是有文斐一直诵着道偈,铭文就好似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就能迸发出更强大的撕裂之力。
“可惜了,你如此高妙的大道境界”力量的两相争执,使得轻舞说话也有些费力,“但是你的境界就是无本之木,没有修为的支持,不能长久。”
“莫师曾经告诉过我,世间有一种人,所谓的境界在其面前,如同虚设,所谓逍遥一步可致”文斐擦去的嘴角血迹再一次溢了出来。
“那些人中想来应该不包括你”
“我自小看的书多,对羽衣卿那般风流人物倒是向往不已”
“想做羽衣卿,那要看看你有没有斩掉自己翅膀,拿羽毛做衣服的勇气了”
“咳咳,若有无尽意,即可开天去”文斐开始缓步朝着高台走去,“如我所见,真既是假,假亦是真,皆入我想”书页开始向外扩散,空道渐渐变大,已经可以容纳文斐通过了。
“原来,你不仅道境高妙,而且佛法竟也如此通达”轻舞更加吃惊,反而对文斐更有兴趣了,因此十指涌动的黑光更为迅速。
文斐受到更强大的阻力,停下脚步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摇了摇头文斐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他停下道谒佛偈,空出左手再次向着腰间抓去,依旧是那空荡荡的腰间,依旧是无中生有一般,当手掌伸到腰间那里凭空多了一把木剑。
没有人觉得惊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抓住木剑的一瞬间便有一道剑光自文斐腰间而起,却没有终点,因为这倒剑光一出现,就一直围绕在无名书卷书页而成的空道外。
也许是剑光太过吸引眼球,在众人都紧紧注视的时候,一个眨眼的间隙,文斐却消失在了原地。
因为气机牵引,黑衣轻舞第一个发现了文斐的消失,自然也最先做出反应。一把黑色的纸伞,从虚空中拉了出来。纸伞看起来有些缥缈,向着依旧旋转的书页空道,缓缓张开了伞面。书页如被吸引开始一张张贴在伞面上,然后就开始燃烧起来,淡黄色的火焰明灭不定,照耀着轻舞黑色的面纱。
呼的一声,火焰摇曳之间,文斐的身影出现在轻舞面前,黑色纸伞如同虚物,只是略微扭曲便被文斐轻松越过,眨眼两人相隔区区一臂。两人四目相对,文斐抬手木剑直刺轻舞胸口,意欲一剑功成,气机牵引之下轻舞手中的纸伞回收,化作优美弧线,一如轻舞的舞姿一般,从文斐身后而来,另外一只手也同时并指如剑,浩荡黑光直指文斐双眉之间。像是对自己很是自信,端的是一副以伤换命一往无前的架势。
文斐知晓,不论被那把来历神秘的黑色纸伞击中后背,亦或者被这道剑指击在眉心,破阵的希望瞬间便会化作泡影。
因为能破此阵者,抬眼看来,大概只有婀娜有这个能力,但是陷入幻阵不可自拔的犰狳,需要婀娜以其无尚佛心压制,必然腾不出手来,而且还有那把奇异的黑伞。借助黑伞,这个幻阵中浓郁充满岁月之力,不难揣测,这个幻阵是从那个黑纱女子记忆之中由来。面对岁月之中而来的幻阵,文斐确信自己有办法破解。
像是暗合时宜没有了黑色纸伞阻挡的书页,没有势如破竹一般摧毁盂兰花,而是突然消散而去,慢慢变回那本破旧的书,落在盂兰花盆前。
“砰”文斐的木剑自然没有刺穿轻舞的胸膛,而轻舞的剑指也没有点中文斐的眉心,但是那把黑色的伞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文斐的后背。
因为在黑色纸伞击中的一刹那,文斐一咬牙,改变了木剑的方向,平直向前的剑锋突转直下,毫不意外的刺入盂兰花盆之中,掀起的又哪里只是少许泥土。被纸伞所伤,文斐吐出了更多的鲜血,然而这些鲜血正巧滴落在木剑之上,细看之下那些血滴中还有淡淡的黑色幽光。
轻舞惊讶,惊讶于文斐如此果断,如果文斐不改变木剑,依旧刺入自己的胸膛,轻舞自信自己完全可以避开要害,反倒是自己的剑指必然可以一击毙命,让眼前这个奇异少年命走黄泉。可惜黑伞的一击只是让文斐受了重伤,而文斐的木剑已然成功破解了幻阵的中枢。
一道道黑色幽光闪过,木剑下那盆盂兰花开始化作丝丝黑色烟尘飘散而开。原本安静如今纷乱的小镇消失了,满天飘落的火雨与风雪也随风消散,没有消失的是那把黑伞,那把木剑。木剑在手的文斐翻身向后倒去,完全避开了袭来的剑指。黑色的纸伞依旧在上空缓缓旋转,洒下层层光幕。犰狳巨兽恢复了神志,又重新变回了人形,却在第一时间,被这黑伞散发的光芒笼罩,收入伞中,一并加之极强封印之力。想来轻舞对犰狳这尊远古凶兽也是略有忌惮。
没有了黑伞的压制,孙神官修为缓缓恢复,面对二十七人围攻稳下场面来。
“好果决的判断”轻舞有些赞叹,可惜手中的动作未曾停顿半分,剑指下移,依旧追寻着文斐的命门而去。
“莫师说过,一步逍遥羽衣卿的境界太过高妙,即使我有天生道心,依旧不可达到”文斐听着袭来剑指划破空气的声音,感受了一下体内模糊的经脉,皱了皱眉头接着道“不过莫师还说过,世间但凡道心通明者,一切境界桎梏一步可破”
“只要道心通明,一步无为便就通达”文斐笑了笑,“就是不曾想沾染些红尘也能破境”轻轻抬手木剑挡住了轻舞的剑指,一股大道无为之力,卸去了剑指之上的风雷之势,随即低声打趣道“果然没错,小林叔不是普通木匠”
木剑是木匠林叔所送,能够斩破幻阵,并且挡住轻舞一指之力的必然不是凡物。
天南有种奇异的树木,花无长花,叶无全叶,无论年岁却不长年轮,所以分辨不出这种树木的具体经历年日。因其特殊之处,世人都称之为椿木,木中自有春秋岁月之力。
对于文斐能够破去幻阵,还能由毫无修为爆发出无为境的元力,挡住轻舞剑指,在场众人大多数都感到出人意料。于是场间就突然变得有些异常,异常的宁静。除了一直旋转,却又不时泛起阵阵波纹的黑色纸伞,不论是被昌平一把长剑所阻的黑白面具,还是依旧警惕的敖青与安雨菲,亦或者撤去药师佛法相的婀娜,都突然停下了交战,或者收回了手间道法。所以文斐的低喃在场听到的不在少数。
轻舞自然不会关心文斐的低喃,一直清淡的双眸,在感受到文斐身体里涌出的无为之力后,已经布满杀气。有些索味的收回剑指,深深看了一眼文斐手中木剑和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卷。
“公子一步之间迈入无为之境的风采,当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姑娘谬赞了,莫师一直说我太过惫懒,道法疏于研习,只会看看杂书”文飞说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重新挂在腰间。
“想来公子家的杂书,也不一般吧”轻舞再次看了看那本书卷,丝毫感觉不到异样的气息。
“姑娘还不退走,莫不是等着都城高手前来留人”文斐有些疑惑,幻阵已去,想来城中那些个高手大能,第一时间便已察觉此间事情,正急速赶来,但是看起来,面前这位黑纱女子却没有半点退去的意思。
“呵呵,我家主子曾经说过,不偏执不疯狂怎么成为大师”黑衣少女却是淡然一笑,有事双眸之中没有那些冷意,倒是纯澈如玉,干净的煞人。但是在如此癫狂的话语下,这一切看起来更加疯狂。
话音仆落,轻舞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而且有两人动作更快,黑色面具与银色面具的两人眨眼之间已经欺身道婀娜身旁,一如开始他们的目标。而在外围的那些黑衣人再次举起神机弩,那些还有余力的神官和豪侠当然严阵以待。
三道人影再次挡在了婀娜身前,秦一千、荀松、蓝衣公子。之前他们曾联手破解过针对婀娜的杀局,然而袭来两人好似不愿过多拖沓,银面人拂袖之间三人重伤而退。黑衣人的三角销在其手中飞旋而来,却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来自轻舞,虚幻的黑纱身影穿越空间,一样的并指如剑,手指再次穿越空间,就要点在婀娜眉心。而婀娜就如被天地元气所禁锢,没有丝毫闪躲的迹象,之前救过文斐的那片羽毛,也没有丝毫反应,依旧飘在婀娜腰间。
一切仿佛已成定局,即使文斐手中木剑再次爆发出一股岁月之力,即使昌平长剑已挽起浩荡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