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的伤倒是不重,回到客栈后子彦仙君为他疗伤,只是他看见我和子彦仙君在一起幽幽叹息了一声。
“小池夜,怎的,看见我不高兴了?”我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总不能还呆在人界做容于府的二小姐吧。
“丫头,你是存心气死我不成?”父君被我气得连指着我的手都在抖抖抖。
“谁让你的封印不牢固让我冲破了一半。”有些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场景重现所有的东西都蜂拥而来。
“冲破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的记忆虽然恢复了,但是我的仙力却还被封印着,你把我的封印解了吧。”
“你现在身上的修为是他渡给你的?”父君瞥了一眼子彦仙君,根本不拿正眼瞧他,“要想我解掉你的封印可以,但是你要立刻回朝华宫修习仙法,在没有聚齐你母神的魂魄前不得出宫。”
“我想和你一起去找另外两盏聚魂灯!”母神因为生下我导致身体虚耗才让蛟龙有机可乘,如今我想为母神做些什么,和父君一起等他回来。
“不行!你应该知道我送你的匕首上镶嵌的便是封神珠,如今你已经在死溶海用了它,魔界的人必会闻讯而来,你必须回朝华宫去,若你再出事,我该怎么办?再去寻另外五盏聚魂灯?你母神回来之时我该如何向她交代?”父君的态度很是强烈。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子彦仙君说话了,“池夜,近来凡界屡次发生水灾旱涝,还有妖魔作乱,已达天听,御事殿人手不够,前些日子御事殿的同僚让我转告你,让你速速回去,寻找聚魂灯的事情就让我和不语去吧。”他说得甚是正经。
“小池夜,我想为母神寻找聚魂灯,想和你一起等她回来,如今御事殿需要你回去任职,若你还要找聚魂灯,你累坏了,母神回来了可会心疼的,再说那魔界的人当初能找到我,我回了朝华宫他们也是能够找到的,我总是要自己离了你们自己经历一番的,有这封神珠他们轻易不敢怎样的,况且还有子彦仙君。”
父君有些犹豫不决,自天谴后他是不放心再把我交给子彦仙君的。
“池夜,我历劫时不能护她毫发无伤,如今若有人再敢伤她却是万万不能的。”子彦仙君的眼力果真是好啊,专挑重点说。
“你之前与我交好,按理说不语该叫你一声叔叔的。”父君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句。
子彦仙君脸就紫了,哈哈,叔叔,那我们这是叔侄恋?不过父君也好歹长了他两万岁吧。
我盯着父君,看来只能出杀手锏了,“若你让我去寻聚魂灯,以后我就改叫你父君,不和他们叫你小池夜了!”怎么样,这个条件够诱人吧,想当初,他拿了好多四海八荒的稀奇玩意儿送给我就为了听我叫一声父君,我愣是从来没答应过。
父君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眼睛就放光了,可是不一会儿他就平静下来。
“你们两先出去吧,让我先想一会儿。”
哎,让他答应我和子彦仙君去寻找聚魂灯确实让他有些为难。
和子彦仙君一起出了房门,路过花圃,他出声:“我们可要一起同生共死了,不语可曾害怕?”
“仙君,我只是为了让我父君放心才如此说的,而且他又没答应。”
“这个称呼我不喜欢,换一个!”
“你!换什么!”有些气恼这人,他说怎样便是怎样,真是霸道。
“以前你叫我夫君。”他的眼睛盯着我,眼睛熠熠生辉。
我的脸颊瞬时发烫,不敢与他直视,那是我年少不知事,现在我若这样叫他,让天上的那些叔叔伯伯听见那可真得笑话我三天三夜的。
“不行”我光想想那后果就觉得丢脸得很,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那就不叫夫君,毕竟我们还没成亲,就叫我子彦好了。”他的语气里有些失落。
我低着头,这个我还勉强能够接受,声音如蚊虫般嘟嚷了一句:“子彦。”
“嗯,我在。”他倒是不复刚才的失落,满脸的喜悦。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我们各自回了房,还有两盏聚魂灯要寻,就算集齐了五盏聚魂灯,母神的三魂六魄也还不知道在哪里,父君在天庭下界两边跑我怕他的仙体实在吃不消,我的心情比较烦闷,一个人出门想要透透气。
行到西边假山小桥流水处,居然看见那只狐妖坐在石桥上独自神伤。
“姑娘”那狐妖恍惚中听见我叫她,眼泪汪汪的抬起头盯着我。
挨着她坐下,将一张丝绢递给她,她接过后放下,生生将眼泪逼回眼眶,真是一个倔强的女子。
“你叫我夙君吧,你呢?”
“不语,花不语。”我答她。
“你是九重天上的吧。”
“嗯,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封印没解,仙息是一点也没有的。
“起初我只是觉得你们来历非凡,你们在死溶海一战早已是人尽皆知,与隐冥大人约战的那位据说是天上来的,你们既相识,那你们应该都是九重天上的。”
原来如此,消息传得如此之快。
“那男子惹你生气了?”
她道:“他知道有人在死溶海为聚魂灯开战,想去参战,我施法让他昏迷去不了,如今他醒来生我的气。”
“你不让他去是为他好,他一介凡人去了也只是自寻死路。”
她苦笑:“可是他不明白,一心只想寻那聚魂灯。”
可是那魂魄、、、、、、我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夙君,你应该知道他怀中女子的魂魄是一直跟着你们的,你又为何不告诉他,让他这样苦苦寻找?”
她的眼泪终于憋不住流了下来,哭道:“那是他的命!我若告诉他,他表妹不可能再活过来,他也会跟着她一起去的,我唯独只有骗他聚魂灯可以让他表妹死而复生啊。”
我叹息,“可是那鬼一直跟着你们,错过投胎的时机,就永远只能是孤魂野鬼了,要是他知道了、、、、、、,这样也会有损他的寿命。”
“呜呜,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劝过她表妹,可是她不听,我只有用法力护住他的阳气不受损。”她痛苦的抱着脑袋。
“你这又是何苦?你们人妖殊途,你的法力也维持不了多久、、、、、、”正待我要安慰她,一声暴喝传来。
“她说的可是真的!”那男子不知何时在我们身后,我只顾听她诉苦却没察觉有人来。
夙君被吓到,她又惊又怕,“我、、、我、、、我、、、”一半天都没说出一句来。
“哼!你这恶毒的女人!”那男子衣袖大力一拂,不看夙君一眼,绝尘而去。
夙君朝着男子大喊“封朝,我错了。”可惜那男子只是身形一顿就再也没有停留,她终于受不住,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看着她,想起自己为子彦仙君伤情的时候,十分同情她的处境,于是陪着她等她平复情绪。
许久她才不再哭,只是精神有些恍惚,呆呆的望着天呢喃:“我本是一只九尾狐,不懂情爱,岁月本无恙,修行到三千年的时候被天雷劈掉了一条尾巴,也受了极重的伤,被小风朝捡到,他为我疗伤,我陪着他成长,我迷上了他的贴心,他的温柔,他的痴情,他幼年遭劫杀时我为他断了一尾,他全家被满门抄斩时我为他断了两尾,护他逃离时断了一尾,强留他表妹尸身遭天罚断了一尾,如今我只剩这三尾,他现在却是连这三尾都不要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说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有你的苦衷,他会原谅你的。”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她。
她站起身来,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像一具行尸走肉朝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走去,那模样让人心疼。
回了房天色已晚,经了夙君一事,心里更是烦躁了,灌了一杯水,听见幽幽的琴声从窗外传来,沁人心脾,心里才舒缓了许多,循着琴声而去,看见子彦仙君坐在花圃之上抚着一把七弦琴,月华如水,他的发丝扫过琴面,面若冠玉,悠扬的琴声自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弹出,我不由看痴了。
“丫头,快过来。”我回过神来,发现父君和玉娘也在。
父君递给我一杯清茶,香气四溢,抿一小口,入口微苦,回味甘醇,口齿留香,好茶。
焚香,弹琴,品茶,这三人兴致倒好。
“小池夜的茶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父君听我这样叫他,又是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不过没多久他就泰然了。
“今天这茶可不是我泡的,是老板娘的手艺。”
哦?玉娘还真是个妙人儿。
“仙君说笑了,是这茶好。”玉娘递给我另外一杯,“刚去找你的时候你没在,来尝尝这杯。”
接过茶,向她微笑致意,刚舔了一下,顿觉一股酸味冲击味蕾,然后是一阵辛辣,再是一阵苦涩,回味才是一阵甘醇。
“这茶有些意思。”我还从未喝过这般五味杂陈的茶。
“这茶名唤红尘,茶有酸甜苦辣,就如那飘渺虚幻的红尘,凡是能品出这几味的必定是有所经历的。”
原来是这样。
“玉娘可否告诉我这茶的出处?”我也想去讨点来。
“我哪里能寻来这奇妙玩意儿,是馒头它给我的。”
玉娘背后露出一对小肉角,馒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就爬了出来,胖乎乎的手揉着它睡眼惺忪的眼睛。
手一伸,一把抓住它的角把它拖过来,它疼得哇哇叫。
“小馒头,你哪里来的红尘?”我笑得不怀好意。
“呜呜,奴先晃开咯的角(你先放开我的角)”
“乖乖,你说了我就放。”
笑话,我放了它就跑了。
“奴先晃(你先放)”
“你先说!”嘿,跟我较真儿,反正疼的又不是我。
我们僵持不下,不留神它伸头就给我一口,手一松,它就溜了。
“有本事你别跑!”我追着它上蹿下跳,玉娘他们看着我两哈哈大笑。
手上有凉爽的气息划过,刚被馒头咬过的地方连一丝红印都没有,转头望去,子彦仙君的目光自我来后便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看着他才收回的手,我心里有一丝丝的甜蜜。
父君和子彦仙君说着什么,我只听到他那句:“你若再让她受伤,我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父君这是答应了么?真好,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我转身就又去追那只小馒头去了。
那时我不知生命中这样的日子是何其宝贵,真应了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