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酒楼，找了一个僻静的厢房。一走进来，吹雪便注意到了门口的屏风，长约七尺，宽六尺，是上好的梨花木，精心雕刻，上有镂空。屏风上的刺绣，是…凤求凰。吹雪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注意到这些东西，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店小二关了门，两人一时无话。
吹雪说道：“我找了你很久。”
“你不该找我的。”
“你为何要假死？”
“我倦了。”
“你为何瞒着我？”
冷揽月看了吹雪一眼：“你知道原因的。”
“不，我不知道。”
“因为，剩下的日子，不能再跟你一起走了。”
“长安就可以？”
“我没想如此，只是…”
“只是如何？情难自己？山长水短离别日，人间自有相逢时。生当闲酒赋丝竹，死当魂归入梦里。”
冷揽月蹙眉：“你看了？”
“是的，我看了，那又如何？既然你让我保管，便要猜到我会拆了看。”
“吹雪，如果我真的想去找长安的话，这封信我为何不亲自给她呢？”
“什么意思？”
“吹雪，你不该来找我的，你走吧，吹雪。”
“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你要我走？”
冷揽月停了半晌，似乎在权衡什么，终于他开口：“吹雪，我不爱你。从来没有。”
吹雪的眼泪一下又一下滴在了桌几上，可是我爱你，冷揽月，可是我爱你。她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你说过，你会照顾我的。”
冷揽月没有说话。
“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你还说过，你会跟我一起下地狱。”
冷揽月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来，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吹雪看着他，哀怜地说道：“你在乎我，对不对？”
冷揽月上前一步抱住她：“吹雪，对不起，可是，有一些路，总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我…食言了，”他皱着眉头，背部传来钝痛，他接着说道，“我欠你的，这是应该的，只是吹雪，忘记我吧，好好地生活吧，要…坚定，要…宽容。”
他起身，拔掉吹雪刺在背部的匕首，微微一笑：“婚礼要开始了，我们一起去吗？”
血渗透了他的衣服，晕染开来。
吹雪看着他，泪眼朦胧，却是没有动弹。
冷揽月笑了笑：“再晚的话，便赶不上婚礼了。”
吹雪颤声说道：“你别去了，我带你去治病，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是，我想再见她一面，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我想，再见她一面。”
“见到又如何？你以为她还能成亲吗？”
冷揽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吹雪：“你做了什么，对吗？”
“是的。我恨她。”
冷揽月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来：“走吧，吹雪，趁一切还来得及，我们悬崖勒马，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你会…一辈子都不再离开我吗？”
冷揽月垂眸黯然：“吹雪，我快死了。”
“我们去找大夫。”
“你知道的，我的病，从来就没有好过。”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你。吹雪，没有任何人的…生命…应该…依附…在别人…的身上。”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越发地苍白，摇摇欲坠之下，终于倒了下去，“轰”地一声屏风倒了下去，他躺在屏风之下，美丽的容颜面色苍白，背部的血迹让屏风上的凤凰颜色更加艳丽，形成了一种孤独的美感。
吹雪上前，躺在他的身侧：“可是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摩宁很坏，西风很坏，长安很坏，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我也很累，你带我走，好吗？”
冷揽月用手抚摸她的脸，柔声说道：“可是啊，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你就陪我一起活下去。”吹雪站起身来，扶起冷揽月，“我要带你去找大夫。”冷揽月无力地压在她的身上，皱眉：“吹雪，我希望你不要破坏长安的婚礼。”
吹雪看了他一眼，坚定地说道：“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我就答应你。”
冷揽月叹气：“…好。”
吹雪让店小二找了马车，自己扶着冷揽月颤巍巍地坐了上去，冷揽月意识已经接近昏迷，他的头靠在吹雪的肩膀上。吹雪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你还在吗？别睡，我们去找大夫。”
“不…先去沈府。”
“好，我们先去沈府。”
“嗯…”
“你别睡好吗？陪着我，你走了，我很害怕。”
“别…怕…”
“其实，我过来准备杀了你的。”
“呵…”
“我要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就像在宫中的那样，我以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平静下来。”
冷揽月用手轻轻地握住吹雪的手。
“然后我会离开，你知道吗？萧君意已经夺得了皇位了，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他希望我跟他走，可是，我不愿意。我以为我会愿意，可是我不愿意。”
“或许…”
“不，我不愿意。”吹雪将头靠在他的头上，说道，“自从荷花池中，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我说过，我要陪着你。生若蒲苇绕磐石，死若孤蝶栖枯藤。你在，我在，你亡，我亡。”
冷揽月握着吹雪的手，突然松了下来。吹雪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轻声呼唤：“你还在吗？”然而，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大声说道：“小姐，沈府到了。”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喜乐的声音，车门外突然扔出一个钱袋：“把车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你走吧。”
车夫拾起钱：“好嘞！”车轱辘又慢慢地转了起来。
吹雪紧紧地抱住冷揽月，柔声说道：“你说过的，你会带我一起下地狱的，你还记得吗？这辈子，我决不负你。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任何人都不能让我远离你，你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