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西山别墅安静的房间里,张雨曦翻开自己的手札,回忆起当初的一切,曾写下过这样一段话。
日期:2009年11月30日。
曾经估算过爱你的时间到底有多长?为了爱你,我竟把下一秒的时间终止在这一秒——尹凝络。
意外总是发生在毫无准备的时刻,肆意的挑战着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11月23日下午三点半左右。这一天对于每一个跟尹凝络亲近的人来说有些残忍,有些冷。谁能想到让他们翘首以盼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尹凝络再度醒来,眼眸里无喜无悲,仿佛一个尘外客,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跟她没有关系,管他们如何焦急难安,她只有一个字:''静''。房间里,床畔边,女子的视线只有窗前一小部分,很窄,很压抑。那日天空没有太阳,阴沉沉的。被她看到了,所以那些''阴沉''也就自然而然的跑到了她的眼里,透过她的眼在心里找到了落脚点,因此便让心蒙上了灰土。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无法发声,她的眼里闪过恐慌与无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的遭遇无人知。抬眸,看到眼前黑压压的全都是人,她似是一个逃难者,经过长途跋涉好不容易逃出了蛮荒地带,看到希望,看到不远处的人群。她向他们招手求救,但当她靠近他们看清楚他们的眉眼时,却发现原来她期待的希望此时正用一种比她还要惊恐的眼神看着她。这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在悄悄流动的时空里,她的恐惧跟他们的恐惧正在进行着一场猛烈的拉锯战,最终后者宣告胜利,以最快的速度吞噬了她的恐惧。于是她才学会了''静''。
安静不会受伤,在混沌的意识里她这样告诫自己。
不久之后,家庭医生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进来,打破这一室不寻常的宁静,尹凝络看到白大褂的时候,眼眸里迸发出恐慌,像是瞬间被人夺去了呼吸一样,明眸瞪大,疯了一样的排斥:“不要!不要!”
声音凄冽,宛如残弓上的弦,轻轻一拉瞬间撕裂。女儿反对,张啸天怕大夫过去惊了她,于是出手禁步。正当他们不知所措,小心翼翼为接下来犯愁时,上官扬安静走过去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细心安抚。
薄荷味入鼻,怀中女子稍事安静,头顶传来男子温雅怜惜的声音:“不怕,我在这里,他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话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相信的同时却将在他怀里的头扭过去,借着他黑色大衣的缝隙偷看了白大褂一眼,之后拼命摇头,只觉得有股冷意侵袭全身,她死死的攥紧男人贴身的毛衣,她怕!
站在远处的医生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上官扬,只看见上官扬跟他交替了一个眼神,默默摇头示意他不要靠近。
怀里的人儿瑟瑟发抖,上官扬站在她面前,用掌心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如同父亲保护受惊的女儿。此刻她跟他的世界仿佛不能被人打扰,张啸天了然,挥手示意众人一并出去,将房间让给他们。
林宛如最后走出房间,关门之前曾深看了一眼:天气阴沉,他们仿佛生活在错开的时光里,看似紧紧拥抱,却是海市蜃楼,早已触摸不到彼此。
走廊里,张啸天淡淡开口:“有什么话我们去客厅说吧。”
偌大的客厅一时间聚满了人,倒不是因为客厅的空间被占据了,而是因为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覆盖了一层阴郁色,于是空间在大也会变得狭小,让人呼吸困难。
佣人上了茶悄悄退下,转身时,自觉抚上胸口,长长呼了一口气。
廖云珠将尹凝络近期变化讲了出来,自那日聚餐过后,尹凝络的情绪就一直发生变化,卫生间里一室的血,至今都让她心有余悸。
张雨晴在震惊的同时也注意到在整个过程中父亲张啸天一直是低着头的,深邃的眸被掩盖在严肃面容下让人看不出喜悲。她站在靠近丈夫的身份旁,抿着唇,对着父亲的方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只手,回眸与欧辰逸对视,彼此交换眼神,在了然丈夫用意之后,默默的退了回来。
眸光交替,欧辰逸无声看向张啸天,见他伏在膝盖上的手紧握着,一时间幽深的眸染上了人间烟火,联想到自己已身为人父,若是儿子受欺负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怕是会承受不了。
欧辰逸是那种眉眼清冽但却十分好看的男子。对待亲人的目光温雅如玉,透着怜惜。好在今天这一番话没有被张雨辰听到,否则那个曾经在他眼里心里都完美无缺的女子因在时光无情的磨砺下竟脱胎换骨,寒冷的让人无法靠近,他们的这段婚姻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此时,张啸天无言,林宛如无言,廖云珠无言,尹银海无言。他们都是过来人,怎不知生命中存在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对于上官雅,他们能在心里给她判死刑,但在现实生活中却不能。儿子与她是夫妻,生活多年,感情自是深厚,何况两个孩子还在成长,缺不得母亲的陪伴。若是这个时候由他们出面,让张雨辰跟上官雅离婚不说什么,只怕会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上蒙上阴影。这个女人她关系着一个家庭的聚合离散,只能让人在无奈中妥协,最终委屈了女儿。
楼上,尹凝络安静下来之后,上官扬开始松开了她,转身坐在她身边,双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
女子目光楚楚可怜,入了他的眼便扎向他的心。他抿唇,不说话,明亮幽黑的眸里嵌上了温暖,看了她许久之后抬手将她脸颊上的发别于而后,动作熟练温柔。似是有些不习惯吧,尹凝络在他做完动作之后默默的低了头。
长长的睫毛在生涩的闪动着,她之所以敢靠近他,是因为他刚才保护了她没有让那白大褂靠近。第一次接触,这个人好像不是坏人,她只是这样想。
头顶传来了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声:“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那么怕医生?”
她抬眸看着他,眼神一片空洞不知:刚才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是医生吗?可为什么他要靠近她?
“不知道。”她终还是说了。
上官扬握住她放在胸前的手,谆谆诱导:“雨曦,你听我说,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这样病才会好。”
闻言,她皱眉,眼里尽是痛苦色,试图渐渐的远离他。她没有病,她很好,她只是很怕医生而已,仅此而已,为什么就没有人理解她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把她看成非要大夫治病的怪物?
上官扬看到了她的逃离,无奈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摸着脸,心头盘旋着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话她不肯再听。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一样,执拗的坚持着自己并不成熟的意见,想要逼着他低头。
转身他再看向尹凝络的时候,却发现女子被他骇人的眸吓住,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他总不能忘记,她还有另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另一个男人取的,很好听。''尹凝络''
凝固在生命脉络里的款款深情。
哼,上官扬觉得讽刺。先前欧辰逸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重新浮现,让他挫败的同时也让他嫉妒的发狂。他想,如今她这副执拗的脾气也是那人惯得吧,让她骄傲,让她狂妄,最后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他。到时候他会吞噬她的感情,让她渐渐明白,这个世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纵容她了。
君凌!
这个男人究竟会怎样的魔咒,欧辰逸跟他熟吗?不熟,但是他却能让欧辰逸说出那样一番打击他的话来。张雨辰跟他熟吗?不熟,最开始的时候,张雨辰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到后来,君凌竟然也影响了他,不久前两人更是连成一线。
如今他用自己的意志禁锢了张雨曦,在他们生离的三年里,他替她更名换性,一点一点的入侵她的世界,君凌这个名字刻进了她的脑海里,潜意识里。坚如磐石,让他无法插手。
这一次他无法在纵容张雨曦的任性,''有病了,必须得看医生。''
上官扬将心头的烦躁压了下来,蹲在尹凝络面前,视线投向她的双手,然后伸手过去,握紧,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听我说,他是医生他不会伤害你,这些天你一直昏迷不醒,他只是过来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如果你安好,他自然就会离开。”
最后她答应了,不是因为承认自己身体有病,而是迫于他刚才的微怒。她在他面前闭上眼睛没过几秒然后又睁开,醒来之后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安静就好,安静不会挨打。”
上官扬唇角扬起笑容,自是以为她明白了他的苦心,将掌心伸到她面前:“来,我们下去吧。”
看到他眼眸里的欣喜,她选择了沉默。片刻之后才交出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牵手的刹那间上官扬往外走,独独没有看到她眼底的那抹伤。
上官扬带着尹凝络下楼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楼下的商议。张啸天说:“我们考虑过了,还是想把雨曦接回家里住,毕竟就近我们好照顾她。”
闻言,尹银海面露难色,可他又不能拒绝张啸天的要求,说到底张啸天才是尹凝络的亲生父亲,他只是养父,没有权利阻碍他们一家人团聚。这样的决定廖云珠是不愿意的,但是她的声音被掩盖在丈夫的怀抱里,尹银海双手揽过她的肩,示意她不可再多言。
尹银海撑起笑容:“这样的决定也好,我跟内子也准备启程回c市,家里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雨曦跟你们回家再合适不过了。只是这件事情最好还是通知一下君凌吧。毕竟……”
尹银海的眸子这时候突然从张啸天脸上错开,他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她和他。女子安静,男子沉稳但目光不善。
楼梯口,上官扬牵着张雨曦的手,比她先下了一个台阶,然后才回头看身后的她,薄唇轻启:“来。”
女子跟着男子的脚步来到客厅,上官扬找到医生所在的位置,将张雨曦带了过去,他们经过尹银海身边时,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着唇,目光复杂。
单人沙发上,上官扬站在背后,双手按在张雨曦的肩上,虽不说重,但还是有一定力道的。许是怕她会中途返回,他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反抗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刚伸手去把她的脉,就让她先一步躲开了。她很不自然的别开头,原本以为这样可以获得瞬间的自由,但是就在这时肩膀上的力道重了,等她有所反应的时候,上官扬已经弯了腰身附到耳旁,“听话,一会儿就好了。”
此情此景无论是廖云珠尹银海夫妇还是张啸天夫妇他们看到了都觉得心痛,但尹银海却要加一个''更''字。眼前这一幕无比真实,他知道男子强硬,女儿是反抗不过他的。相比较之下他在想,如果今天这种情况换做是君凌守在女儿身边,情况还会像现在这样紧张吗?
在众人的关怀下,医生替尹凝络检查了身体,又拨开她的瞳孔拿灯笔照了照,接着检查她的头部,这样她无辜被暴露在''阳光''下,逼得她想哭。
一系列检查完毕之后,医生说:“病人是因为接二连三受到刺激所以才导致不能开口说话,最好让她静养一段时间在看情况。”
上官扬问:“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
“这个不确定。”医生看了眼尹凝络说,“病情因人而异,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康复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或许是她看到了或是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声音或是事物,大脑才会在紧急状态下,自动屏蔽了她的说话功能,这在医学上讲是潜意识的自动保护。如果想让她开口说话就要避免相同的事物再次刺激到她。等到她感到周围的事物不会对她构成威胁的时候,自然就会说话了。”
简单收拾衣物,尹凝络随着张啸天一行人坐车回到西山别墅。君凌是在开车往返b市的时候接到了尹银海的电话,电话里尹银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君凌听。那时他正在开车,蓝牙耳机夹在左耳上黑眸专心看着前方的路。车里长时间沉寂,许久之后,君凌才发出了一个''嗯''字。此时再看他就会发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那样一瞬突然紧了起来。
“怎么了?”君凌摘掉蓝牙耳机的时候,张雨辰攀过来问,此次回b市,张雨辰搭君凌的车。经过''医生事件''张雨辰对这个男子从心底多了几分敬佩,同样也因为君凌神秘的身份让他感到好奇。两人对话再无先前那般剑拔弩张。
前方是一个十字落口,过了这里就进入b市城区了,君凌娴熟的打转着方向盘,缓缓开口:“凝儿已经被你父母接回到西山别墅静养。”
似是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张雨辰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红灯,君凌停车,很奇怪的看向他,笑道:“这样的结果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吗?”沉默片刻之后他又接着道:“凝儿离开了我变回张雨曦,然后跟上官扬在一起好好的。”
迎上君凌幽深的眸,张雨辰想要反驳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什么有利的词语会站在他这边呢?不可否认,曾经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在这之前他一直把君凌列在''第三者''、''入侵者'',甚至于''偷盗者''的位置上。但从''医生事件''发生之后,他发现君凌对张雨曦的感情是真的,当得知妹妹受辱时,他所做的竟比他这个亲生哥哥做的还要多。张雨辰目睹君凌在郊外仓库对着医生失控,目睹他因为张雨曦满眸猩红,那一瞬,他心里所流露出来的对雨曦的感情就像是在保护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一样。当医生不注意措辞,一遍又一遍的说张雨曦是疯女人的时候,君凌就一次次挥给他狠狠的拳头,他不在乎双手沾血,只因那人侮辱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冷言道:“你再敢说一句他是疯女人,我立刻让你生不如死。”
之后张雨辰轻咳一声,意图缓解车内尴尬气氛,“那个调查幕后黑手的事情就交给我,雨曦是我妹妹,我想为她尽一份里。”
君凌笑,不语。收回目光,此时红灯已转绿灯,后面已有人按喇叭催促,他还要专心开车。
回到西山别墅,上官雅在家,当她听到门铃响动的声音时,立刻跑出房间,下楼。楼梯口,保姆张嫂已比她快了一步打开大门,迎接主人的回归。
当一群人踏进家门时,上官雅嘴角的笑渐渐收拢。
公公婆婆还有她大哥,张雨晴夫妇,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张雨曦。迎面碰撞,张啸天夫妇在得知儿媳过分的行为时,已经对她失望透顶,沉了眸,脸色也不佳。张雨晴更是把脸撇过一旁不愿再看她。
上官雅没有想到气氛一时间竟会变得如此尴尬,她穿着拖鞋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公婆面前,看到林宛如手中的行李,瞥了一眼张雨曦意识到这些东西可能是她的。上官雅扬起一抹笑脸开口道:“爸妈,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个是……”她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想要接林宛如手中的行李,却被林宛如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唤来一旁待命的张嫂,“把大小姐的行李拿上去,从今天开始她就住在家里。”
“是。”张嫂接过行李,绕过人群脚步却在上官雅面前停了下来,只因她挡住了上楼梯的去路。
“少奶奶。”张嫂唤了句。那时,上官雅的目光还锁在张雨曦的脸上一时间忽略了张嫂的声音,知道后来她感觉有目光冷冷的射到她脸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让开了路。
“大哥,你跟雨曦一起回来了!”既然公婆不理她,上官雅也不能让气氛就这样一直尴尬下去,复而走到上官扬面前,看到他正牵着张雨曦的手,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了好的进展,一时欣喜漫上眉头。上官扬怕她会错了意才开口将张雨曦如今情况告诉了她。
“什么,失声?不能说话?”上官雅听后大为震惊,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犯的错,也没有意识到家人看到她这般浮夸的表情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嫌恶。得知雨曦失声不能说话,上官雅便带着怜悯的目光走向她,然后从张雨曦一侧的跨边握住了她的手,表情痛苦:“雨曦,怎么会这样呢?本来好好地。”
尹凝络并不认识这个女人,而且她对她的热情一度让她害怕,尹凝络下意识的抽回手,却已被女人抱在怀里,她说:“雨曦,回家了,没有人会让你再受苦了。”
张雨晴在一旁真的看不下去上官雅继续装娴熟,于是站出来推开了她,把雨曦护在怀里,冷声道:“大嫂你没有看到姐姐不舒服吗?她现在要上去休息了,请你让开!”
一边,张雨晴护着雨曦上楼,经过上官雅身边的时候,表情不愿。
上官雅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一回接张雨曦回家,大家对她的态度就会很冷淡?目送雨晴上楼,欧辰逸势必也要跟上去,脚步停在楼梯口,回眸忘了一眼上官扬,目光从上官雅身上经过,回神踏上台阶,楼梯上的壁灯散光坠入欧辰逸的眼,黑眸点亮,却是透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寂静,唇角的浅笑也随着台阶的升高渐渐隐去。
沧海过尽,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有一些人或事物注定回不到以前。
君凌的车子尹凝络入住西山别墅半个小时之后抵达。解开安全带下车,张雨辰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不进去坐坐吗?”
雨曦在里面,他不想看看?
“不了。”君凌说,透过车窗看那紧闭的红木大门,男子眼里蒙上了淡灰色,说好的,不能打扰。
尹银海夫妇决定在三天后坐飞机返回c市,临别时机场大厅,上官扬带着尹凝络前来送行。那天b市起风,尹凝络身上穿了件灰色的毛呢大衣。送别时,廖云珠红了眼眶,依依不舍的看着女儿,虽然她忘记了她,但是母亲对于女儿的爱却不能在廖云珠这里衰减,她在不惊扰尹凝络的情况下,捧起她的脸,细心叮嘱道:“要记得每天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知道吗?”
尹凝络岁懵懂,但是她感觉的出来,廖云珠是真心疼她的,彼此眼泪感染,不知不觉中尹凝络的眼前竟也泛起了水雾。
“好了,别哭了。”当廖云珠想要用这话最后在安慰女儿一次的时候,却被上官扬抢了先,男人用他的指腹擦去了尹凝络脸上的泪,他对尹凝络说:“以后如果想尹伯父伯母的话,我陪你去一趟c市就好。”
这话一出,廖云珠已不好在说什么。这时候尹银海走过来,笑着说:“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天气冷,你们回去吧。”
尹凝络无法说话,但明眸中露出依依不舍。上官扬揽着尹凝络准备离开的时候,竟在不远处看到了君凌,尹银海夫妇要离开,君凌送行无可厚非,但他身上的装束刺了上官扬的眼,目光落回尹凝络身上,才发现君凌身上穿着跟她一样的灰色大衣,男款的而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此刻陪在女人身边的人是他,上官扬还真会怀疑君凌跟她穿的是情侣装。在上官扬看到君凌的同时,君凌的视线也往这边过来,他一眼便锁定在上官扬怀里的女子身上,背对着他,长发散落,穿着一件灰色大衣。女子身影消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淡然。许久不见,他竟发现他愈发的想念她。
机场送行,原本他已经跟尹银海夫妇约定好的。只是中途公司突然有急事,岔开了。忙完之后,君凌压着时间,匆忙往机场赶,希望还能送尹氏夫妇一程。却不想在机场遇到尹凝络。想念又如何,那日郊区别墅,君凌为了不牵扯尹凝络,忍痛将她推向上官扬,两人毕竟曾是夫妻,他会善待她。更何况君凌想尹凝络之所以会这般坎坷,多半是因为她与上官扬前尘未了,不忍她受苦,所以才不得不放手。
君凌谨记当日承诺:不见面,不打扰。目光碰撞他只能转变方向,等待尹凝络离开之后自己再过去送行。
此时上官扬已经从君凌处敛了眸,搂着尹凝络:“我们走吧。”他不能在这里,不能在看到君凌的时候不嫉妒。
女子乖巧,任着上官扬牵着往出走,留下背影,渐行渐远。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君凌才出现,目送两人离开机场大厅。
“伯父伯母,对不起公司有事我来晚了。”君凌跑上前去跟尹氏夫妇道别。所以原本准本登机的夫妻俩重新折回来,廖云珠拥抱了君凌,宛如亲生儿子一般疼惜,“委屈你了孩子!”
君凌唇角扬起一抹笑,露出皓白的牙齿,委屈什么呢,一点都不委屈。因为这里有她在不是吗?守护她的职责他还没有完成,在她还没有找到幸福之前,他又怎敢擅自离开。君凌说:“伯母,等海城生态旅行的案子结束之后,我回c市看你们,这段时间请你们多保重。”
Vip机舱
廖云珠倚着丈夫,目光看向窗外,竟是梗咽不能语。不久之后才能开口:“好希望君凌下次回来的时候能带着凝儿一起。”
尹银海搂着妻子,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会这样想。但事实并非如此啊。
“云珠,我们跟孩子的感情已经尽了,倒不如放手不要再让她有负担。你没看到吗,那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虽是坚强,但已经万是沧桑,疲惫不堪。我们是她的父母,如果爱她就应该多为她想。”
廖云珠不语,她承认丈夫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就像丈夫说的那样,他们跟尹凝络的缘分已经尽了,放手,祝福她往后安好。
这日,万米高空,廖云珠俯视眼下光景,在心中默念:我的女儿——尹凝络。
上官雅在整理丈夫衣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他放在桌上的便条,上面写了一串号码。上官雅好奇,恰好,张雨辰此时已经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她问他:“这是什么,一串号码,连名字也没有。”
“别把它弄丢了。”张雨辰一边擦头发,一边指着上官雅手中的便条。
“很重要吗?”上官雅走了过来。
“很重要。”张雨辰从上官雅的手中接过那张便条,黑眸盯着上面,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只要有它,我就可以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害雨曦。”
“有人要害雨曦?”上官雅不明白但她却在张雨辰的话语间察觉到张雨曦此次回家并非一般意义上那样简单。见妻子疑惑,张雨辰便把张雨曦被姓宋的女子拐到疯人院的事情告诉了她。上官雅听后自觉脊背发寒,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人。
当张雨辰再次把便条交到她手上,让她妥善保管的时候,上官雅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只是这号码越看月熟悉,仿佛以前见过。
入夜,上官雅躺在床上还在想白天张雨辰交给她的那组手机号码,心中疑惑以至于无法入眠。翻身之后发现身旁男子已经熟睡,她这才掀开被子,静悄悄的下床,从化妆台上取出便条,走进卫生间,淡黄的光落在上官雅的身上,她一手拿着便条,一手拿着手机,忐忑的将那组数字一个个的输入手机里,最终那电话打通了。
传出女子的声音:“喂,小雅这么晚打过来有事吗?”
手机在上官雅手心瞬间砸落,将张雨曦送进疯人院的人竟然是李季荷。
太恐怖了!
第二天早晨,上官雅在丈夫上班之后,独自一人开车去了一家咖啡厅。她约见了李季荷,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李季荷为什么要那样做。
咖啡厅,李季荷对于上官雅能够主动约她甚是新奇,不过这倒是一个跟小姑子打好关系的时机,李季荷精心化过妆,笑意盈盈的等待着上官雅。
红色法拉利在咖啡厅门前停下,上官雅推门而入,只听远处有女子唤她。定睛,怀着恶寒的心情朝女子走去。
“小雅,你今天怎么想起约我出来了……我点了两杯咖啡,美式的,都是你喜欢的。”
李季荷出口尽是恭维这位趾高气扬的小姑子的话,奈何上官雅从头至尾都不曾理过她。下一秒,上官雅从包包中取出一张便条,砸在李季荷面前,冷冷开口:“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清楚?”
“什么?”李季荷接过便条,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眸色一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反问上官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个又是什么呢?你为什么要交给我!”
“别装了!”上官雅安奈不住怒意,论城府她始终没有李季荷深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把雨曦送进疯人院的?你跟她究竟有什么仇,当年她救了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时隔多年,李季荷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但是今天她又听到上官雅说自己当年是如何承了张雨曦的情她心中立即升起反感之意,好在这是家私人咖啡厅,平日很少有人来,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也高了几分:“上官雅,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将张雨曦送进疯人院的?就凭这一张便条就可以说明一切了吗?”
没想到死到临头,李季荷仍然冥顽不灵,“李季荷,我劝你收手吧,你怎么不想想我既然可以拿到你的电话,就已经证明已经有人怀疑你了。不管怎么样,为了上官寒,你都应该洁身自好,免得让他有你这样的母亲日后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上官雅好心规劝,没想到竟惹得李季荷笑声连连。
李季荷:“上官雅你太单纯了,别把我想的跟张雨曦一样会买你的帐。信不信我回去之后告诉你母亲,你把我约出来仗着自己是上官家大小姐的身份无视我,你说,你母亲会不会为了我打你一巴掌呢?就像你说的,我手上有上官寒啊,他可是上官家的长子嫡孙。其实时间长了,你母亲的脾气我倒是吃的很准,有什么能够比的上他们上官家的孙子重要呢,即便你是她的亲女儿,所以我警告你,收起你那套大小姐脾气,不要惹我!”
“你!”上官雅气急,这女人简直疯了。
见上官雅被自己噎到不说话,李季荷才抽出时间来重新看了眼那张便条。神色平静道:“没错,这手机号码就是你昨天给我打的那一个,现在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你该怎么办呢?如果告诉了你的婆家,他们一定会来找我麻烦,到时候我被抓进了警察局,上官寒没了母亲,你说你该怎么向你母亲交代呢?你是寒儿的姑姑却害的她母亲入狱,寒儿会恨你。你是你母亲的女儿,却让她好不容易才维持平静的家再起波澜,到时候一旦牵扯到你大哥的名誉,你母亲也会恨你,说不定一气之下不认你这个女儿,投靠婆家,可你毕竟是个外姓人,他们会好好待你吗?隐瞒不说,等你婆家那边查到之后,一定会放弃你,你倒是说说看你哪边比较划算呢?”
在撕破脸之前,李季荷已经把上官雅捏在手里,让她动弹不得,如果她聪明接下来就会按照她说的去做。果然,上官雅听了之后脸色惨白,骂她:“李季荷,你不是人!”
李季荷笑:“我是不是人没有关系,关键是你啊小姑,你应该好好为自己跟两个孩子的未来考虑,究竟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比如既可以保住你的婚姻,又可以做妈妈的乖女儿,哥哥的好妹妹。”李季荷提醒她。
“你要我怎么做?”上官雅问。
这话预示着她的妥协。
李季荷的目的终究是达到了,当着上官雅的面儿亲手把那张便条撕了,发音清晰,一字一句道:“很简单,帮我找一个替死鬼让他们去查。然后把我们今天见面谈的内容烂到肚子里,乖乖回去做你的张家少奶奶,这件事情与你无关。”顿了顿,李季荷想起了什么,继续问上官雅:“张雨曦现在回到张家了?”
“恩。”上官雅点头。
李季荷听了之后又是一声冷笑,“很好,张雨曦回来之后,你大哥一定会跑到那边的。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狡黠的目光投向上官雅,仿佛是捕猎者盯紧了猎物一般,“上官雅,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啊!”
“你什么时候帮我了?”上官雅怒问。
只听对面李季荷''啧''了一声,上官雅自认理亏不在言语,拿人的手软,为了维护她的婚姻,上官雅竟然跟李季荷同流合污。
李季荷说:“我要你把你大哥的行踪告诉我,如果他在跟张雨曦见面的话,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上官雅蹙眉:“你要我监视我大哥。”
李季荷:“不是监视,我也是女人,也要保护我的婚姻不是吗?”
一场本应是上官雅质问的会面,没想到竟让李季荷反败为胜瞬间掌控全局,直到今天,上官雅才见识到女人的残忍与狠毒,说实话,这样的李季荷让她害怕。如今她已经与李季荷统一战线,就不得不提醒她手机的事情。李季荷嫣然一笑,端起面前咖啡悠悠的喝着,“放心,从此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那手机号码了。”
看着李季荷鬼魅的笑,上官雅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李季荷,当年上官宸宇被害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女人既然对上官扬有着这么强的占有欲,可见她也是容不得张雨曦的。想当初母亲也曾在她耳边提到过这个李季荷,说她心眼多,心机深,让上官扬很费神。
上官雅没想到,她只是没有证据的推断却让李季荷失了分寸,怒斥她:“你胡说什么,有证据吗?”
女子情绪起伏太大,以至于让上官雅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