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为了海鲜披萨……
何红豆起夜,惊见盥洗室昏暗灯光一闪一闪。
少年背影肩宽腰窄,连搓洗内裤也清清濯濯,光韵内敛。
“哟。”何红豆靠门背手,杏眼油亮。
老人家心底安慰,她家小少年终于也长大了。
“要不要我帮你洗,明儿还要上早自习。”嘴上这么说,幸灾乐祸意味甚浓。
少年回头,上翘带钩的眼尾一扫。何红豆本以为他又要与自己杠上,她隐隐期待,太怀念这货一天和自己吵两次架的日子了。时光一去不复返,小爆竹早已基因突变为了小老头。
小纪莞然一笑,“好啊。”
何红豆一愣,讷讷上前。原本按照这家伙的个性,即使面上不露,心底也会害羞恼怒。所以何红豆才下了个套故意逗弄他,不想这货耻度值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竟然升了这么高。
“小纪同志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何红豆眼神古怪地盯着少年俊美脸庞,他灰翅状的睫毛翕合,清隽颊边尚有未退却的情潮。
少年亦抬眼望了她一眼,黑瞳里蕴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何红豆心里咯噔一声,”是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她知晓纪子焉在学校有多么受欢迎,保不准和某个妹子陷入懵懂初恋。生为家长的她,是不是该适时上一堂健康教育课?
纪子焉手下一顿一顿打肥皂清洗内裤,闷了很久,才清道,“海鲜披萨转学来我们班上了。”他不可能告诉她,他被学渣带着看爱情动作片,想来想去,捡了句无关紧要的说。何况,何红豆似乎对海鲜披萨很有敌意。
“什么?!”何红豆的世界观顿时天崩地裂。她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费尽心机,改变了纪子焉流落街头的命运,破坏了他与小女主姻缘一线牵的相遇,隔离了他碰触主线剧情一切的可能,可她还是阻止不了自家小少年对一块海鲜披萨动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纵使隔着千山万水,也依然阻挡不了屎壳郎去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坨屎。
月老的红线金刚百炼,跨越了审美的障碍与种族的差异,她服了!
“你……”何红豆鼻子一酸,做甄嬛传里皇后样咆哮,“你居然为了一块海鲜披萨梦|遗!“
要她承认自己一手一脚拉扯大的小少年审美低到突破马里亚纳海沟,臣妾做不到啊。
“尼玛你居然为一块海鲜披萨梦|遗了……”何红豆重复了一遍,眼泪啪嗒掉了下来,不顾纪子焉的诧异目光,拔腿奔出盥洗室跑到纪子焉卧室。
伸手探向纪子焉床铺,中心处湿漉粘滑,摸得出量很大,今夜这床是不能睡了。
“红豆……”纪子焉长身立在门边,黑夜为他的眼睛点起一盏幽亮的灯。
“你居然为一块海鲜披萨梦|遗了这么多!”纪子焉走过去,弯下腰,一手堵住了她嘴巴,叫她不能再大声嚷嚷。
他俩人,一人跪坐在床边,一人蹲下一手堵她嘴一手扶住床将她整个人遮盖住。
耳鬓厮磨,介于女人与少女之间的躯体只着了一件棉质薄裙睡衣,她细弱的胳膊蹭过他臂弯。
“你小声点,大半夜的扰民怎么办?”少年沙哑了嗓音,装作不经意地,轻嗅她脖颈间的热气。
激动不已的人被堵住了嘴,嘴里是少年手掌里最软的肉,满满皂香。她呼吸了半天气才安定下来,红着眼吐出他的手,“你是真的长大了。”
她无奈叹息。
人的感情不可控,哪里是你说你不能喜欢她,他就一定不被她吸引。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得很,说不准何红豆越阻止,他就越情难自禁。
“我并不是为了海鲜披萨……额……梦|遗。”纪子焉认为有必要解释清楚,他不能理解,何红豆是如何毫无障碍说出这么羞耻的话。算了,她一向耻度爆表。
“嗯。”何红豆把手从床上抽出来,上面沾满了……嗯……小纪同志的初次。青春期的孩子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少年盯着何红豆的那双手,盯得出神。连何红豆以手肘推他,示意他起身让开点,他都毫无察觉。
“明儿还上不上自习了,起开!”何红豆呵斥,身后身躯恍然移开。她起身去洗手,一边吩咐,“下半夜你就睡我的床,我去趟沙发。”
少年蓦然回首,黑夜遮掩住了他红透了的耳根。
“你还想睡你这床?呵呵,下次别这么猛,估计还能睡。”何红豆误会了,不忘讥笑他。
纪子焉很想睡沙发,但他难以拒绝有着何红豆气息的床。
何红豆抱着被子躺下,睡觉前不忘嘱咐她家熊孩子,“纪子焉,你敢在我床上再来一次,我就灭了你。”
不过应该不可能,再来一次这货估计就精尽而亡了。
清晨何红豆莫名其妙腰腹酸痛,估计是睡沙发所致。她赖了一会床,懒洋洋查看少年买的早餐,人已去上早自习了,东西倒买得异常丰富。
山东煎饼、沙县小吃、宝岛茶叶蛋……差点集齐早餐四大神兽。
还有一瓶原本专属于纪子焉的牛奶,正满荡荡晃悠悠地躺在饭桌上熠熠发光。
不对,这节奏绝对不对。
何红豆一拍脑袋赶回自己卧房,一向爱洁严谨的纪子焉居然没帮她叠被子,棉被凌乱盖住床单,似要盖住犯罪的证据。
她太阳穴青筋突起,一掀棉被,紫色暗纹印花床单中间赫然出现一大块不明暗渍,简直……惨不忍睹。
空气里唯余何红豆杀猪般的磨牙声,她严重低估了剧本世界男主某方面的绝对实力。毕竟是能够对海鲜披萨梦~遗的男人,屎壳郎都能为了它的翔漂洋过海,咱们的男主如何不能为了海鲜披萨一夜七次。
小鹿已经不再看台湾偶像剧了,她现在喜欢看韩剧。男朋友从Kevin到jack再换到Joe,承包了隔壁整个发廊。
当年的小白莲经过风吹雨打的磋磨,焕然勃发,长成了一枚火树银花的女纸。小鹿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恐慌当中,因为何红豆一直不交男朋友,害得她三天两头害怕何红豆一个不留神向她表白。
“嗯,喂,小鹿,啦啦搞吗?百合搞吗?”何红豆一袭红裙,笑盈盈抬起小鹿下巴。小鹿哆嗦着梦醒,连忙用脚踢醒杀马特男友,“欧巴,快给我倒水。”
这个梦,她连续做了三个月。
白天里每每看到何红豆,小鹿鼓起勇气,待好友接近,她又皮球般泄气。还是说不出口,她很想义正严辞地向何红豆声明,本姑娘比铅笔还要笔直,千万别对她心生妄想。
直到跟踪到何红豆偷偷出入药店,小鹿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何红豆做贼心虚左盯右绌,不料刚穿过胡同口子就被小鹿截了胡。火树银花女纸黑丝袜棉绸短裙,细腿一伸,做了个劈叉动作拦住何红豆去路。
“小妞,包包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东?”小鹿铜铃眼邪魅一挑,杠在墙上的腿支撑不住抽起筋来。
何红豆惨不忍睹脸,这段时间小鹿对她欲言又止行为怪异,她越发不能理解这厮的脑回路了。说真,她好想劝阻这姑娘少看点韩剧,回头一思索,至少韩剧比台剧脑残度还是要少一眯眯。
“回总裁大人,是西域进贡来的杜~蕾~斯。”何红豆手一甩,向空中挽了个花,学英伦绅士敬礼。
小鹿甩甩抽筋小腿,凑近何红豆,不客气往她包里掏,“好家伙啊,终于开窍了,瞒着我交男友。让姐姐看看你的口味。”
蓝色小盒子一抽出,小鹿眼睛一眯,嘴唇一抖,“卧槽,有型装加大号!”
“你小声点。”何红豆赶紧夺回装包包里放好。
“本来还想给你做点思想工作,什么草莓口味口感好,凸~点螺纹有奇效,你一来就放大招,人家的心实在好痛,好痛……”小鹿做西子捧心状,悲情哭诉,戏感十足。
何红豆嘴角抽搐。
“人家还没遇到过这种极品,姐妹,好运气!想当年Kevin那丑货,欺骗纯洁幼小的我,让我误以为所有男人都是火腿肠……还有jack那天杀的……”
“好好好……了……咱们能不讨论限制级话题了吗?”何红豆打断小鹿。
小鹿欺过来,“告诉姐姐,你那小情~夫是谁?”
“我没有小情~夫。”
“难道这套子是给你家黄瓜先生准备的?”
“给我弟。”何红豆斜眼鄙视。
小鹿受惊了,“不是吧,何红豆,我宁愿献身给你搞百合,也不要你当禽~兽啊。”长腿美女临风飘扬,她思索,在记忆里翻找着好友长歪的蛛丝马迹。
“谁要和你搞百合,我直得比2b铅笔还要直好吗?宁折不弯!”何红豆嫌弃,“我弟有小女友了,怕小孩子出事,劝不过就出保底措施咯。”
小鹿几个月的担心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无端端的担忧。她摁住何红豆消瘦肩膀,“似乎是有点难受呢!再乖巧的孩子都有离开港湾航行大海的一天,咱们老人家所能做的只有祈祷和祝福了。”
韩剧名言,现学现卖。小鹿自觉自己萌萌哒。
何红豆那颗心被挖空了一样疼,疼得眼角泛泪。小鹿被她感染,搂过姑娘脑袋,喋喋安慰,不知不觉幻想到n多年后,自己与Joe的孩子,玛丽苏开关一开,草泥马般的想象力驰骋脑海。
两个女孩子情怀一起,莫名其妙抱头大哭了良久。好久好久以后反射弧稍长的小鹿才反应过一件事,“何红豆怎么知道她家阿焉的尺寸?闯了鬼了。”
爱恨情仇的日子不会久,所谓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何红豆和小鹿的经济基础垮了,她们没时间经营自己的小世界。
伍老板和老板娘破镜重圆三重奏演绎到末章——癌症篇,老板娘患了淋巴癌,发现的时候已到了晚期,医生劝病人实行完全的姑息治疗。老板娘出院了,伍老板决定带着老板娘去周游世界,“鸡鸭乐呱呱”必须关门。
伍老板结清了其他几个临时员工的钱,回头单独和何鹿两人谈。
小鹿浑身都在抖,浓妆融化,明丽漂亮的脸花完了。伍老板准备好的话不知如何出口,低头闷声,半饷道,“小鹿红豆,老板对不起你们……”
“没有,老板……”小鹿哇哇大哭,她揩着何红豆的袖子说,“人家想起了人家的启蒙韩剧,《蓝色生死恋》。太感动了,老板加油,你比宋承宪帅。”
何红豆相对镇定得多,为了纪子焉,她很早就开始思考后路了。
伍老板本来还想安慰小鹿,见这场景,有点囧掉了。他摸出早准备好的十叠红包,一人五个硬塞给她们。
何红豆和小鹿本来推拒,谁也抵抗不了钱的诱惑,都收下了。
“你们俩年龄也不大,带着这些钱合伙做点小生意。也不多,算是这四年来你俩的分红。”伍老板咧开嘴,那张毫无外挂的脸洋溢独有的憨厚。
一个红包一万块,五个五万块。
外边任何一家汤锅店,绝不会再有老板对员工这么好。
何红豆克制不住,背过头蹲下。她是个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完全脱节的人,被贫穷强行压倒的身躯里蜗居着一个高贵的灵魂,即使曾经大小姐的生活已是上辈子遥远的记忆了。
“红豆……”小鹿说。
“红豆你别这样。”伍老板也劝。
何红豆双肩极具抖动着,人生无不散的宴席,只是曲终人散格外感伤。
突然得到一笔巨款,两个姑娘商量了很久。
不调查清楚市场形势的情况下,何红豆不想贸然做生意。金钱得来不易,这点对于穷惯了的人来说尤甚。
很快两人找到了一个过渡时期的工作,来到一家极正规的酒楼做前台迎宾。
在饮食行业干了这么多年,何红豆第一次享受到这个行业的正规制服。何红豆的第一套制服是条酒红色开叉开到腿根的旗袍,她很羞涩地换上黑丝,再配高跟,对着家中穿衣镜转了两圈。
纪苑正值二十,寂寥的莲花开又落,转颈间少女的稚气仍在,回首下女人的气韵已成。
“阿焉,好看吗?”何红豆唯独对纪子焉才露出稚气又温和的笑容,她抬手伸向他。
纪子焉正备战中考,其实他早就能获得省一中的保送名额。不过学校向他保证,若是拿了市里状元,能得一大笔奖金。
少年浑身弥漫着秋湖一样沉静的气质,他稍稍看了何红豆一眼,当即闭了门。
何红豆翻白眼,评价一句又不影响学习进度。
她哪里知道纪子焉关门时手都是抖的,鼻血滴答滴答滴到了门把手上面。
高冷不会永远高冷,他们只是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功。
那天晚上纪子焉精神极度亢奋,连做了十张数学试卷,听了五套英语听力,写了三个应试作文才平静下了心绪。入睡时分把清心咒念成了大悲咒,半夜悲催的起来洗内裤,接着滚去睡沙发。
第二天何红豆为了表现完美,天没亮起来打扮。她这些年来为了保养皮肤根本没化过妆,早晨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自觉达到了上辈子的最低水准后心满意足回客厅吃早餐。
足足坚持了四年多买早餐记录的小屁孩第一次罢工了,何红豆抽搐着脸发现了沙发上盖住脸留出大半截腿的某人。
“我可没教过你干了丢脸事儿过后记得遮脸。”何红豆狞笑着扯去纪子焉棉被,“好小子,梦里面海鲜披萨吃多了。”
纪子焉内双眼皮肿成了外双,眼底青黑,比贝加尔湖水还深幽的瞳仁冒出火光。何红豆该死的双唇启合,少年想起了童年纪先生给他买的果冻,冰凉水润,滋味好极了。她丰润的额头,水亮的眉眼色泽极好的肌肤,还有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腿根若隐若现的黑丝,是的,这就是他的红豆,所有所有的美好全部鲜活于他清晰的视网膜里。
”吃你的海鲜披萨去吧,别碰我!“纪子焉咬牙切齿,抢夺棉被。他因着她的缘故,正处于某种不能言明的状态。少年死要面子,绝不能丢脸。
”卧槽,小伙子点□□包了?虽然是星期天,真的不用回学校自习吗?”何红豆都有点嫉妒海鲜披萨了,少年人多少年没跟她闹过,不就说了句叶盈盈嘛,用得着脾气上头?
于是她奋力争夺棉被。
“不去了!”少年稍微用力一扯。
哐当,沙发塌了。
两人叠在一堆陷落进去,少年抱住何红豆,自己当了肉垫。
“你果然吞了□□桶。”何红豆靠在少年胸口,还不忘吐槽。
“闭嘴。”纪子焉疼得闷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