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常说,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千百个谎言去圆第一个。
我傻傻地笑了起来,解析说:“投资公司的老总很好,不在乎员工的资历和学历,同意让我从低做起。”
“这就好。”梁浩然安静地看着我,忽然伸手往我的脸上伸过来。
我非条件反射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梁浩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故意转开话题说:“对了,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前几天遇到小雪,她下周就要结婚了,我们一起去吧。”
邓雪怡是我们班的班长,也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曾经我们好得无话不说,可是当我被判入狱后,她却一次也没有前来探望我。
曾经,我恨这个世界的冷酷无情。可是岁月逝去,我才明白人情冷暖也不过是最现实的无奈。
“我不去了。”我悻悻然地说,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与从前的同学断了联系,就是不愿意再次去面对昔日同窗的目光。
梁浩然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出话了,连忙转移话题说:“你还没告诉我电话号码,忙完这些日子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犹豫片刻,我才把手机号码报了一遍。梁浩然的记性还是那么好,仅念了一遍的数字已经记住了。
“我先回去了。”梁浩然松了松脖子间的领带,慢悠悠地从石凳上站起来。
“去吧,我再坐一会儿。”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前方的灯光,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得失了神。
梁浩然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许久才鼓足勇气问道:“当年妈妈交给我的信,真的出于你的本意?”
提起当年的那封信,我的心就像被无形的链子勒紧,几乎透不过起来。刚出事的那些日子,梁浩然也曾想方设法到拘留所探望我,却被我拒绝了。
梁母说得没错,他的儿子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蓝天白云,不可能因为我这种杀人犯而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如果当年的惨案没有发生,我可能还会有底气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可是,生命不能承受任何的如果。
我知道梁浩然一定很恨我,在想尽办法聘请了最优秀的律师为我打官司的时候,我却选择了法律援助的律师。
我甚至没有与他道别,一封信就结束了我们的初恋,以及那段最清纯美好的关系。
“我知道了。”梁浩然朝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石阶小路上,我的心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梁浩然就像我身体上的某道疤痕,即使年约逝去伤口早已愈合了,终究会也留下疤痕。
至少在这一刻,我还能冷静面对他,证明这伤疤痕的愈合程度还是挺好的。
回到花园的时候,宾客已经散去不少。老秦似乎喝醉了,被人搀扶着走进屋子。
环视了一圈始终看不到陆晓岚的身影,正当我不知如何向秦海交待的时候,詹佑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挑了挑眉说:“秦海和小岚先回去了。”
“对不起。”我心虚地垂下头,明明今晚没有喝醉,却觉得脑子一片昏沉。“地方太大,我迷路了。”
詹佑成的酒似乎醒了,大手一挥命令道:“走吧。”
这晚,詹佑成并没有亲自开车,而是让徐成亮来接我们。与他肩并肩坐在汽车的后排上,我的思绪早已飞到凉亭里。
“徐成亮。”詹佑成冷不防说了一句:“明天安排林夕梦到投资部,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亲自去教。”
“是的,詹总。”徐成亮永远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于詹佑成的安排好不惊讶。
我反应过来问道:“你该不会为了圆自己的谎言,把我安排进公司吧?”
“你说呢?”詹佑成翻了个白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的言语间流露出一副不容置信的口吻,似乎整件事早已在计划之内。
我知道詹佑成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三月之约,大概是我们最好的了断方式。
“把我安排进公司没关系,可是搞砸了,别反过来怪责我!”我低声嚷说,却被詹佑成记在心里。
“没关系,有徐成亮在,你也闹不出事儿来。今晚你做得很好,老秦已经记住了你。”詹佑成依旧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言语间听不出是挑衅,还是赞扬。
我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也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然不会忘记。”詹佑成伸出手臂我揽在怀中,低头凑到耳边挑衅地说:“放心,关于调查你父母的事,徐成亮自会有安排。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当个助理投资顾问这个角色,争取尽快说服老秦与我们合作。”
“好!”我费力想要挣脱詹佑成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徐成亮就在驾驶座上开车,我的脸颊一红压低声音说:“别这样,徐成亮还在,你不要脸我还要。”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詹佑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哦,原来你知道要脸?”
我故意在詹佑成的腰间捏了一把,以示警告。可他却不为所动,低头笑嘻嘻地看着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鼻尖上,痕痒难受。
“别玩了……”我继续掰开詹佑成搭在腰间的手,可是黑暗中,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探了进来,直捣我敏感的部位。
詹佑成的声音含着几分戏虐,低头含住我的耳垂笑说:“欲拒还迎,你到底有没有新意?”
“你……”我窘迫得要死,要不是徐成亮在,我会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别急,我就给你。”詹佑成的大手按在我的小腹处,扯开喉咙朝驾驶座的方向吼道:“徐成亮,把车开到小巷里去!”
我刚想喊“不要”,詹佑成已经低头堵住了我的嘴唇。他的口腔里有淡淡的红酒味,舌头灵活地扫卷我的牙龈,然后狠狠咬住我的下唇。
该死!
徐成亮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方向盘一扭直接掉头驶进了人行道旁的小巷里。他还细心地把车窗关上,一言不发地推门而出,很快消失在视野当中。
“现在没人了。”詹佑成换了个姿势坐好,命令道:“自己上来!”
***
事后,詹佑成把我推下车,面无表情地吼道:“自己滚回去……”
我狼狈地站在小巷的尽头,突然觉得詹佑成很陌生。虽然他总是很情绪化,但我至少能感受到他在我身体里的满足和放松。
可是这次不同,除了烦躁和强硬,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
所以当他喊我“滚”的时候,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他,而是呆滞地站在黑暗中,盯着徐成亮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快速钻进汽车,很快绝尘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走出了小巷,拦截一辆出租车回到公寓。
这晚我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中,我梦到了很多从前的事。
我梦到自己回到了高三那年,像很多普通女学生那样忙于高考,每天抱住复制资料往图书馆里跑。
那时候妈妈还是出事,爸爸还没失踪,我有很多朋友,每天过得充实又快乐。
梦里回到梁浩然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是高二第一学期的小周末下午。他约我到图书馆附近的小树林,腼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小小的巧克力,脸颊涨得通红。
“小白,我喜欢你。”
小白是同学之间对我的昵称,因为那时候我的皮肤白皙,即使高一新生军训天天顶着烈日暴晒,也不会变黑。
梁浩然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身材高大、性格开朗、阳光善良。他是我的同桌,从高一到高三整整三年,我们的胳膊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像很多同龄的情侣那样,我们偷偷闷着父母早恋了。图书馆,小树林,或者晚修以后灯光昏暗的天台,成了我们谈恋爱的地方。
我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牵牵手或者亲吻而已。还记得我们的初吻是在高考最第一次模拟考的第二天,梁浩然的成绩依旧排在班级首位,而我却在五十名之外。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很失落,以这种成绩考取京城最好的学府希望不大。可是梁浩然抱住我,温柔安慰我:“别担心,再努力一把或许能有机会。”
说着,他低头蜻蜓点水般亲了我的嘴唇。
然后,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眼角还残留两道泪痕。我摸了摸嘴唇的位置,昨夜被詹佑成啃过以后,已经肿了起来。
虽然洗刷过,但詹佑成的气息依旧残留在我的口腔里。
天已经微微亮起来,我起身把窗帘打开,发现窗外黑沉沉一片。今年海市的雨水特别多,看来暴风雨将至。
搁放在床头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缓了很久我才把它拿起,发现是徐成亮的号码。
回想起昨夜的事,我有些难以面对徐成亮。可是詹佑成说过让他安排我进公司,只好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徐经理,有事吗?”
“詹总让我接你。”徐成亮清爽的声音传过来,顿了顿才补充说:“去公司前请跟我到医院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