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有人问过我，你最怕做的题是什么题？为什么？这样的怕让你养成了什么样的习惯？
当时我的回答是应用题和简答题，理由是因为要背很多很难，这样的怕让我养成了试着理解每一件常人觉得无法理解的事的习惯。
现在我的回答是选择题，理由是我不想让注定要被丢下的一项选择成为我心中的痛，这样的怕让我养成了追求诸事和平的老好人心态……
也不知道为什么，凤箫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这几句话来——这几句前两天她在特研A组窝里闲着没事时，洛宁给她找的一份心理测验题的回答。
慢慢地睁开酸涩的眼皮，她扫了下周围——
虽然视线还是模糊不清，不过至少这间看起来非常奢华的房间内景是能多少看得出来几样了——尽管她认识的也不多，但就一个喜爱古董的相关从业者而言，路易十三的水晶杯，跟康熙最爱的斗彩珐琅瓶儿之间，相差也不能算太大。
因为无论世间之物有多少种形态，又有多少不同，但有一点是万物皆共的——
时光的印记。
所以她很快就认出那些东西不会是什么赝品或者是高仿，而是真真正正的艺术品。
再扫一眼自己全身上下毫无伤害，又看看一边儿依然昏迷中的王重，她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咽咽口水，她强忍着直欲冲口而出的尖叫，深呼吸几次之后动动手脚，发现自己没有被绑着之后，努力在软软的沙发上坐直身体，拢拢外套，轻声但很坚定地说：
“既然都用这种方法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了，不现身是不是太可惜了？”
一阵轻轻的笑声响了起来，很快洛铮从凤箫面前的那道白墙后绕了出来，一身深紫罗兰色衬衣，黑色牛仔裤的打扮，显得他又年轻，又神秘，又……
残忍。
他含笑地看着凤箫：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凤箫定了定神，抬眼看看洛铮，好一会儿才决定认真回答他：
“因为这里跟你哥房间一模一样的品味。”
洛铮瞪大眼，看着凤箫，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道：
“别想歪了，因为公事。”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公事……
我……”
洛宁微笑着，表情怪异地停顿一下做着手势，表达自己的不解：
“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从我哥那间四壁白墙的废墟跟我这间布置得很齐整的房间之中看出什么相同的品味的？”
凤箫直视着他：
“要听真话？”
“听真话。”
“不怕生气？”
“不怕生气。”
凤箫点点头，坦然告诉他：
“你们两个一个极简一个极奢，可说到底都是一样的深藏不露，一样的满目疮痍，一样的都是一堆废墟。”
洛铮突然瞪大眼，看了凤箫几眼之后大笑起来：
“好！好！
果然我没看错你。”
凤箫扬眉：
“没看错我？
什么意思？”
洛铮突然不笑了，定定地看着她：
“在告诉你什么意思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先跟你说清楚。”
凤箫冷笑一声：
“还是那件宝贝吧？我告诉你了，那东西已经……”
“我在乎的不是那个破碟子，我在乎的，是你脑子里的另外一样东西。”
洛铮笑着伸出尖如锋刃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这个动作教凤箫看得全身打了个颤，可她表情还是一如往常地稳：
“请继续。”
“哈哈，好，果然有风骨。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我要的不是你的大脑，更不是要你的命，我要的是你脑子里记着的一样东西。
这个东西，你自己肯定不知道它存在你的脑袋里——你想想也能明白，一只容量巨大的硬盘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脑袋里存着的某个隐藏文档里的片段呢？”
洛铮微笑着看她一脸欲反驳的样子继续不慌不忙地说：
“对你而言……
不，就算是对你而言，想必这个片段，也是非常有诱惑力的，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么？
真正替你惹来麻烦的，不是那只破碟子，而是你自己。”
凤箫看着他，半天才突然发问：
“我怎么肯定你说的是真的？”
洛铮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弯下腰，直直地盯入她的眼底：
“如果不是真的，我干嘛费那么大的心思，把你送到我哥身边？
我又怎么舍得把你送给他？
你大概不知道，在那个火车站里，我把他买的车票丢到你面前的时候，心有多痛吧？”
凤箫眨了下眼，下一秒只觉全身血液倒流，浑身发冰，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极寒极北的小镇上：
“是……是你？！
可……可为什么？！”
洛铮笑了，直起身子，有趣地看着她：
“想知道？
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留下来，跟我走。
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事实上应该说，我很高兴与你分享你想知道的一切。”
凤箫定定地看着他，半天突然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哥真的爱上我了吗？”
洛铮突然怔了下，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轻发问：
“什么？”
“再装下去，就不好玩了。”
凤箫懒懒地看着他：
“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洛宁会不告诉我你的坏习惯，不提醒我防着你吧？”
洛铮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平板一张脸，淡淡道：
“你以为仅仅只是为了看他难受，我就会费这么多的心？”
凤箫想了想，坦然直言：
“虽然在我看来，不可否认我脑子里的那段记忆对你真的很有吸引力，也很有必要让你这么做。但你真心的意图，还是想让你哥难受多点儿费心……
这个片段不过是你这段时间‘辛勤工作’的报酬，可让你哥难受却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目标——虽然我实在看不懂，你哥到底哪里让你觉得他对不起你了。”
洛铮定定地看她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
“没错……他的确是没对不起我，事实上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他，是我才对。的确，你脑子里的东西虽然很重要，可对我来说分文不值，我的确只是想借你让我哥难受一把……
那又怎么样？”
洛铮突然停下笑，冷冷地看着她：
“你还是逃不过选择的命运。
选一个吧，要选我，还是选他？”
凤箫看看左右，又看看王重，突然耸肩：
“我现在就算不想顾自己，至少也得顾王重大哥，也不得不选你，是不？”
她看着洛铮也跟着耸个肩做了个肯定的手势，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我是个选择症困难户，可这一次，我没有犯病呢！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还是选洛宁。”
洛铮的脸色一如平常：
“你不会以为这真跟那种三流电影里演的那样，刚说出你的选择，马上你选择的人就出现在你面前吧？”
凤箫笑了起来：“怎么会？那种五流电影里的手段我才不屑用呢……你说是么？王重大哥？”
一声王重大哥，叫得洛铮微微变了脸色——
因为他这时才发现，一直昏迷着的王重身下，不知何时伸出一只乌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心脏。
他停了停，突然笑了起来：
“好，好！果然不愧是玄狐……好……不过你们以为，这就能抓得住我了么？”
在他说话的同时，王重突然跳起来从沙发上直扑向他！
可下一秒，叫凤箫跟踹门冲进来的洛宁等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王重高大的身体，竟然活生生地从洛铮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就像灵异电影的惯用手法一样！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刹不住势扑倒在地的王重也吃了一惊地看着“洛铮”。
只有洛宁，表情平静地看着开始浮在空中，渐渐变形的“洛铮”：
“等着。”
“嗯，我等。”“洛铮”笑吟吟地抛下这句话之后，像扭曲的画片一般转了几下，消失在空气中。
屋里一片安静，好一会儿才听到莫迪凯长长的吐气声：
“这样的全息影像……我这辈子只见过两次。
他也来了。大哥。你最好通知老板开始准备。”
雍惠南默默地，无声地攥紧了拳头，看着面前绷得僵直的洛宁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