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乌云遮住许久的月亮突然跳出云层,皎洁明亮,却闪着寒光。这寒光像是水银般流淌在祭坛四周,流淌在这荒芜的大山里。
“咚!”
第三道鼓声响起。
女人环顾四周,接过后面侍卫递来的一个高脚杯,举起。
高脚杯中也流淌着妖艳得闪着寒光的液体,但却是鲜红色的,仿佛是刚从婴儿身上抽取下来的鲜血。
“百年祭典,月光启,红日追,鹰神护。我族既出,便要大杀四方,用万族万民的鲜血来赢得鹰神大人最终的降临!”
话毕,女人一口咽下半杯的红色液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嘴角还留着一丝红色的银丝,仿佛是吸血鬼刚结束捕食,正在回味人类的滋味。
祭坛四周的人群面前不知什么时候也摆上了一只只一模一样的高脚杯。他们应和着自己的首领,也是一口干掉那液体。
“这是真的鲜血……”
唐末儿等六个幸运逃过一劫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林玄身边,末儿悄悄拉了拉林玄的袖子,小声地说。
林玄打了一个寒蝉,伸手拿过面前的高脚杯,观察了一阵,然后将高脚杯微微倾斜,倒出两滴在左手食指上,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他沉默片刻,道:“是真的。而且刚取出不久。”
云雪就站在林玄的另一边,听到这话面容凝固了,有一种在死亡阴影笼罩下的凄凉。方才她就站在那被冰刃杀死的男孩旁边,那被冰雕起来的最后一刻生命的无力感历历在目。
感受到周围充斥的绝望的气息,林玄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余光撇了撇正振奋得无暇顾及这块的老八和阿强,眼神扫过围着自己的六个孩子。
末儿的状态算是最好的了,眼神虽然有些涣散,但是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清醒过来,转为一种固执的坚强。即便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末儿身上那高贵的贵族气息一点也没有消失,仿佛是一块护声符一样萦绕在她的身旁。
云雪的求生欲也被渐渐唤醒,她正了正色,把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高高地扎了起来,安静的看着林玄。
站在云雪左边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约莫十岁的样子,此时脸色苍白,鼻涕眼泪沾满了脸,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站在末儿右边的是两个小男孩,状态比那对双胞胎姐妹稍微好一些,但明显也是强行撑着,似乎连站的姿势都不算稳,似乎风一吹就会跌倒在地上。
“大家振作起来,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林玄道。他若再不站出来充当主心骨,恐怕这群孩子在这么恐怖的环境下精神会渐渐失常吧。
“有用么……”站在最右边的那个小男孩苦笑道。
“如果不尝试,连机会都没有。”林玄正色说道。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和唐末儿站在一起。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虽然红日族的人明显在忘我地祭祀着,但谁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此时如果一步走错,便是万丈深渊。
祭典还在进行着,在一杯鲜血下肚后,红日族似乎更加亢奋了。
在万众欢呼中,女人右手一挥,两旁的数十名侍卫迅速抬上一口巨大的黑色火炉,足足有十米宽。火炉里沸腾着深红色的火焰,如同鬼火一般在跳跃着。
女人先是对着火炉跪下,然后万众便齐身一起跪下,对着祭坛顶峰的鹰神像磕了三个头。
女人站了起来,左手一挥,只见三百个冰雕被齐齐抬了上来,每一个里面都冻着一个孩子,每一尊冰雕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末儿神色恐惧而僵硬地转过身来,她看着已经吓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的双胞胎姐妹,看着双腿发软的云雪和两个小男孩,在看着皱着眉头的林玄,他的神色中有着害怕,但却少有畏惧。
她不禁向林玄靠了靠。
“害怕就闭上眼睛。相信我,我们总是有办法的。”林玄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林玄哥哥……”末儿一下子抱紧了侧着身子的林玄,把脸埋在林玄的右肩上。
林玄侧目,发现自己嘴唇就离末儿的棕发只有一只手指宽的距离,脸色微微发红。他抬眼看着祭坛上方的红妖君,咬了咬牙。
天空上乌云翻滚,迅速遮住了月光。然而就在月光消逝的最后一刻,一阵轰鸣的雷声响过,随之似乎是应和一般,第一个冰雕迅速爆炸,然后女人右手一挥,那因为爆炸四射的结冰的内脏,肠子,脑浆一下子被带进了火炉里。
冰块迅速融化,甚至是在火炉里燃烧。
红日族的人在像鬼一般的欢呼,而林玄这边已经有四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云雪在一遍呕吐着,而唐末儿虽然靠在林玄肩膀上看不见,脸色却不好看。
“他们太残忍了……”末儿虽然看不到,但听着声音却能够猜到几分。
“都怪我现在力量太小。”林玄握紧了拳头,眼神中全是愤恨。
那都是一个个无辜的生命啊,而且都是花一样的孩子,都是刚出现在世界上不久的,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红日鹰族,红日鹰神。
这比邪教还邪恶,比魔鬼还魔障。
三百个孩子就这么被一个个地扔到了火炉里。他们虽然之前被冰封住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生命,失去知觉,但这粉身碎骨的感觉,林玄看着都觉得痛。
若是他们的父母知道了,必定会生不如死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要破坏多少美满的家庭。
如果此刻从漆黑的夜空俯瞰的话,这片笼罩在大山之中的邪恶村落中心,就像是魔鬼降临人间般,闪烁着黑暗的火焰。每一个冰雕丢下的时候,那火炉释放的火焰,仿佛能够冲到地狱。
围着祭坛的群众,像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大网,组成了一种复杂而诡异的图案,迅速移动着,如同八卦阵一般。
而四周的森林,却如同死寂一般,把着昏暗无边的祭典阻断在世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