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两只手已经僵化了,机械般的在土壤里越挖越深。我们都不知道会挖出什么东西,同时也不能排除危险的可能性,所以站在原地,暂时关注事态的发展,以便随机应变。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时间,老王在枯树下面挖出了一个直径三四十厘米,深度有半米左右的坑。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一个被不明力量驱动的行尸走肉,动作僵硬迟缓,挖到这么深,就再也挖不下去了。
“挖到了……我给你们看的东西……挖到了……”老王的脸贴在地上,没有扭动,也没有转身,含含糊糊的说出这句话,两条手臂就随即停住不动,所有的动作全部消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失去所有生命特征的尸体,静静的趴在原地。
“他挖出了什么东西?”丁灵明显听到了老王那句断断续续又含糊的话,她不敢乱动,躲在我身后伸出头朝枯树下面看,但因为视角的原因,我们看不见那个小小的坑里,到底埋着什么。
我相信,在场所有人,包括一副高冷面孔的白领在内,都很想知道老王挖出了什么东西。这件事情发生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更让那个埋在土里的东西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这个老兄,是真蹬腿了?”彪子的伙计试探着问。
赫连站在最前面,始终凝神不动的观察,今天的事把我们搞的一团糟,险些就酿出更大的悲剧。赫连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他要保证剩下这些人的绝对安全。所以他观察的很仔细,至少站了有十分钟。
“没事了。”赫连点点头,彪子的两个伙计一左一右的靠近,然后把老王拖到一旁,他们还不放心,专门找了根绳子,捆住老王的双腿和双手。
我们急于知道坑里挖出了什么东西,所以老王被拖走,我们几个一窝蜂的就涌到那个小小的坑边。
一直到我们走到坑边的时候,才看见细碎的土层里,露出了一个包。彪子用一根木棍捅了捅,然后把这个包慢慢的挑了起来。
看得出,这是一个老旧的登山背包,包瘪瘪的,估计没装什么东西,彪子把包检查了一下,里面只有几节已经使用过的干电池。
“他不会只为了让我们看这几节电池吧?”
彪子又走到坑边,随手用棍子扒拉了一下坑里的虚土,顿时,土里就露出了一片衣角。彪子带着他的人把这个小坑扩大挖深,最后,那片衣角的全貌就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件户外登山衣,被埋在枯树下面不知道多久了,但衣服不是单独的,登山衣里面,包裹着一具已经完全腐烂殆尽的尸体。尸体的皮肉在时间和化学作用下荡然无存,只剩下完整的骨骼。
白惨惨的骨头,被登山衣包着,深埋在这棵枯树的下面。我看看这具尸体,再看看不远处已经彻底死掉的隔壁老王,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老王,他以前来过这儿?如果不是来过,他怎么可能知道枯树下面埋着一具尸体?更关键的是,他用那种常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带”着我们挖出这具尸体,究竟有什么目的和意图?如果老王还活着,我肯定会怀疑他有阴谋,这个闷骚男的城府其实蛮深的,但他已经死了,他还能做什么?
“卧槽卧槽!欧巴!大叔!亲爱的!混蛋!”丁灵估计平生第一次看见白骨化的尸体,而且还能闻到闷在土里久久不散至今还飘荡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腐臭味,她一下子就语无伦次了,拼命掐着我的胳膊,紧闭着眼睛大声尖叫:“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你能不能正常点?”我抓着丁灵的手,使劲拍拍她的脸。
普通人对各种各样的尸体,都有好奇和畏惧的心理,很想看,又不敢靠的太近。赫连开始观察这具被埋在枯树下的尸体,高富帅站在我身边,伸手挠了挠头。
“你想说什么?”
“看出点细节。”高富帅看看我,好像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我知道他是吃醋了,丫对丁灵很有好感,但丁灵一有事就喜欢躲在我背后,高富帅极其不爽。
我们挖出来的,只是一个空的背包,还有一具白骨化的尸体,猛然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看不出,不过平时一直神经大条的高富帅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这货前两年很热衷野营,认识一些驴友,跟那帮人玩了一段时间,去过几个地方,多多少少有些经验。
“这个人肯定有部分野营探险经验,他的包和衣服,已经过时了,现在没人会买。”
高富帅说,他们那时候搞野营,因为经济条件的限制,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购置装备。他们喜欢到一些户外商店的仓库,在堆积滞销的旧货里挑选装备。那些装备和衣服只不过款式和作用老旧,但质量杠杠的,而且便宜。高富帅说,尸体的背包,还有登山衣,至少是七八年前的货,现在在市场上已经绝迹。
“用过的干电池一般不会随便丢掉,等到特殊情况下,或者真被困到什么地方,这些废电池还会有用。”高富帅继续说:“从这位仁兄身上穿的衣服来看,他应该是十月份左右进山的。”
这具尸体不会是自己钻进土里的,他一定还有同伴,是同伴掩埋了他的遗骨。我立即感觉出,在若干年前,还有一些人来过古陆。
这些人到古陆来干什么?我猜不透他们的来意,古陆这里太荒僻了,没有人烟,不出药材,也不是什么风景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这个小团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跑到古陆这种地方来。
正因为这样,我才意识到,每一个到古陆来的人,或许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什么了,都休息吧。”赫连站起身,让彪子的两个伙计带着丁灵他们回营地,闹了一天,都很累,在这个地方需要保持一定的体力,避免透支。我也转身要走,但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看到赫连的表情,明显在示意我留下来。
“有什么事,不要捂着,该跟人说的,必须要说。”白领突然就站到赫连对面,习惯性的抱着胳膊,说:“事儿藏多了,不怕把你撑着?”
白领是很少会发言或者表态的,假如不是有噩梦这个契机,她这样的人,估计跟我们不会有半点交集。不过我没想到,她突然会对赫连发难,因为白领平时总是一副天下人都死绝了也不关她事的样子。
“发现了什么,我会说。”赫连不介意白领的态度,淡淡的说:“至少,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的。”
白领没再多说话,抱着胳膊冷冰冰的看了赫连一眼,转身就走。彪子的两个伙计守着丁灵和高富帅,把他们带回十多米以外的营地。
人一走,彪子就继续在坑里挖,不过坑里只有这么点东西,除了那具尸体和空背包,别的就再没发现什么。我蹲到赫连身边,他示意我留下来,肯定有话要说。
“有些话,不能当着他们说,丁灵和高富帅不经事,一说出来,他们就要慌,以后的路更难走。”赫连跟彪子要了一支烟,点燃了不抽,可能是想冲淡尸体身上淡淡的腐败气息。
“你真的发现了什么?”
“是,很惊人,或者说,很让人害怕的发现。”赫连拿着烟,把手里的手电放低了一点,手电的光柱一下子照射在尸体的颅腔上。近距离的强光照射,把颅腔里里外外每一个死角都照透了。
我的心立即抖了一下,因为我看见尸体的眼眶还有鼻孔,残留着几缕黑色的头发。肌肉组织会腐烂,但人体的头发会保存非常久远的一段时间。
我不是笨人,思维甚至转动的比一般人还快一些,看着这个,我马上就明白了赫连的意思。
这具尸体,很可能和隔壁老王一样,是在河道里遇险而死的,他也遭遇了那些水尸,被黑发缠的九死一生,才濒死上岸。但上岸以后,人还是救不活了,永远埋到了这儿。
我仔细的看,从尸体的颅腔上,大概能看出死因。这种黑色的发丝针似的,从鼻腔蔓延刺入了颅腔内部,破坏了脑神经,导致死亡。我就觉得,老王“死”之后的异动,大概跟这个也有关系,人的大脑很精密,是躯体的控制中枢,如果大脑受到外力的影响或者刺激,很可能就会发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的确,死的这么巧。”我吸了口气,想平息一下有点乱的脑子。我不抽烟,不过下意识的感觉被异味熏的很难受,也找彪子要了支烟,点燃了放在面前当香薰。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具尸体很惊人,甚至很让人害怕吗?”赫连丢了手里燃尽的烟头,把手电稍稍的收回来一点。
“我真看不出来。”
赫连没有回答我,只是用一根干树枝轻轻拨开尸体身上的衣服。衣服拨开的时候,我顿时就看见衣服的衬里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副眼镜。
近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