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竹来到白天她们藏身的那座石林里,想起她们曾同倚在一块大石上小憩,她心中不禁激起层层涟漪。
可如今重游故地,石尚在,人却未归。
只不过才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再回首,许多愁,欲语泪先流。
云烟阁前的那片天地间没有一丝的声音,黑夜里有的只是可怕的沉寂,寂静的空气中隐隐可以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在场的每个人都很紧张,即便是列在一旁观战的人。
山风乍紧,就在紧风吹来的同一刹那间,忽然剑气冲天,剑光如电。
三人已同时出剑,他们都是剑法高绝的绝顶剑客,人如剑,剑如人,人剑合一,他们出剑与撤剑都不是用眼睛来看,而是仅仅凭心中的感觉,和剑身上的灵动之气。
‘夺命老人’身上的宽大长袍不知何时已经不再飘扬,他在残月下身影动若不动,不动若动,如果单单只看身影,好像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在动,还是根本就没有动。
他握在手中果真是那把全身赤红色的夺命无情剑,在黑夜里,红如烈火的长剑俨然是一只嗜血的怪物,剑周身的赤红色隐隐像是一条血河在流动,众人仿佛已经能够闻到那股血腥之气。
那一道快如闪电的红光飞速向曲无愁的咽喉掠去,只有这一刻才能看出‘夺命老人’的确是在动,而且飘动的速度快的简直不可思议,已经达到了动若不动的境地。
而胡老三那对老鼠眼在他出剑的那一刻就恢复了平静,平静的就如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镜水湖,而映在他眼中除了一道剑光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因为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他手中的剑。
那果真是一把绝世宝剑,剑柄上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剑身上的剑光就如同一泓秋水,光洁如镜剑身,似乎可以将周围的一切景物和所有人都映照在其中。
胡老三将这柄秋水宝剑舞成了一个极大的光圈,在同一瞬间,光圈中仿佛有几千几万把同样的秋水宝剑,剑光外有一股压力巨大的剑气,凌人的剑气已经逼的人无法呼吸,围在周围的剑客高手都不禁呼吸急促,忍不住后退了数步,更可况剑气中还有那千万把致命的宝剑,无形闪烁的剑光和逼人的剑气一起向曲无愁涌去。
看到这柄秋水宝剑,曲无愁的心中忽然出现一个人的名字,“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关中三剑客排行老三的胡归雁,江湖传言此人不但剑法精妙,而且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曾为了争夺一个歌妓,一剑杀死了大哥和二哥,想不到他也会来此,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惩奸除恶、行侠仗义,曲无愁的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想不到不仅他自己成了恶人,而且恶人反倒成了行侠仗义的侠客。
萧孤落也已纵身飘起,木剑上那股强大而无形的剑气,将他那一身原本紧贴在身上的衣襟激起,飘零在夜空中竟然就像是秋天里的簌簌落叶。
“无边落木萧萧下,孤客飘零在天涯”,这就是萧孤落的绰号‘飘零客’的来源。
一柄漆黑的木剑在漆黑的夜里无声无形,由于剑速太快,剑势也全被掩藏了起来,任谁都无法看清剑的踪影,这对于对手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而更令人胆寒的是这柄木剑虽然没有剑刃,但剑客施加在剑上的那股强大而无形的剑气,使得它比有剑刃的铁剑,铜剑更加锋利。
能将轻巧的木剑化为杀人的利器,这对于剑客来说,无疑是最难的事情,持剑者不仅要是一位百年难遇的练剑奇才,而且还要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惊人毅力,因为想要与木剑达到人剑合一,非要数十年的寒暑不断的苦练,方能稍有所通悟。
萧孤落的确是一位百年难遇的剑术奇才,而且他从九岁就开始练剑,可是一直到年近花甲,才在木剑剑术的造诣上小有所成。
放眼天下,任谁否绝不愿被这样的三大剑客一起围攻,因为这无疑是陷入了一种绝境。
曲无愁依然如一座大山一样巍然耸立,他手中依然托着两块大石,强大而凌人的剑气已经在不断的迫近。
他被三大剑客围攻,已然没有了退路,三股强大的剑气渐渐地靠近,已逼得他有些难以喘息。
忽闻他纵声长啸,那啸声就如同是一匹已被猎人围攻到悬崖边上的狼所发出的最后的咆哮,在频临绝境的那一刻,无论是人还是狼,能表达此刻心境的唯一方法就是引颈长啸。
长啸声回荡在在天地间,宛若是龙虎悲鸣一般,一时间,潭中流水骤起波澜,竹林里群鸟齐飞,四面林木叶落如雨,众剑客也为他深厚的内力所惊,脸上不禁纷纷变了颜色。
啸声尚未落,只见曲无愁猛然将手中的两块大石抛在空中,身形一闪,他自己也冲天而起。
他将全身内劲集中于右臂,只闻砰的一声骤响,两块大石被他一拳击碎,顿时,四下里下起了石头雨,一块块碎石如同一柄柄石刀石剑,向围攻他的三位剑客疾飞而去。
孤月与残星不知在何时已被一层阴云阴没,没有星与月的夜竟然是如此的黑暗;山风不知在何时也停止了吹袭,没有风声的山峰竟然如此的沉寂;宝剑不知在何时也已经被收回剑鞘,没有如电剑光、如虹剑气的山顶竟然是如此的令人畏惧。
曲无愁与三大剑客都已经飘然回落到原地,剑气的消逝,剑势的隐退与石头雨的停息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周围的剑客似乎都已屏住了呼吸,大家都睁大了眼睛一齐看着他们四人,忐忑不安的心里虽然都充满了疑惑,却没有一个人急着寻求最后的结果。
南宫竹依照约定,来到断崖处等待着与曲无愁汇合,虽然她知道那希望很渺茫,但那怕还有一丝的希望,她都绝不愿意放弃,她决定在这里等曲无愁,一直等到明日的朝阳升起,如果那时他还没有回来,那就一定是出事了,她就会去找曲无忧,而且一定要找到,她认定曲无忧一定有办法救出他,因为这是他亲口告诉她的,她相信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而略显虚弱的声音首先打破了那可怕沉寂,是萧孤落的声音,声音里有悲凉,有遗憾,也有凄惨,从他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他已经受伤了,只闻得他言道:“这小子就交给轩辕夫人处置了,老朽已无颜面在江湖上混了,我已决定从此以后归隐山林,再也不会过问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就此告辞了。”说完,一个纵身,飘然而去,苍老而孤寂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遥远的黑夜里。
夺命老人与胡归雁什么话都没有说,就一声不响的直接向山下飞身而去,在他们站过的那块地上,各有两个深深的脚印,夺命老人临走时双手在不停的抖动,胡归雁的脚印旁还有几滴鲜红色的血。
曲无愁仍然似一株枯木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好像已经不能在移动半步了,在那一场石雨与快剑的激烈交战中,三大剑客尽管剑法绝妙如斯,也没能幸免被石子击中,而曲无愁则被萧孤落用木剑封住了周身的各大要穴。
萧孤落不愧是一代大侠,他虽然受了伤,却并没有因愤怒而杀了曲无愁,他以三敌一险胜的结局而感到羞愤不已,他已在心中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用剑。
在漆黑的断崖旁,冷风正不停地在嘶吼与呐喊,在冷风中的山、石、竹、木都似乎已经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南宫竹却依然俏立在冷风中等候。
不知在何时,东边的山头已隐约有白光显露,南宫竹却依然没能等来曲无愁,正满心忧愁间,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