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山以西的大漠里,一支迎亲队伍在慢慢前行。队伍的最前面是约莫三百名匈奴士兵,骑着威武的双峰骆驼。后面吹唢呐者十名、提锣者八名、提灯者四名、提蓝者四名、抬箱者十六名,其后有约三十名丫鬟分列左右,她们的是有八匹骆驼牵引的一辆马车,这马车为黑楠木车身,周身用昂贵的黄色锦缎包裹,□□的楠木上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所嵌。车子四周还有八名骆驼架者,时刻纠正着骆驼的行进路线。车身后面还有三百名匈奴铁骑,骑在高大的骆驼上。一看这奢华的队伍,想必是哪一家匈奴王公贵族的婚礼。由于他们国王崇尚汉学,故而这支迎亲队伍中充斥了很多汉学元素。
这是一条沙漠中的官道,与平原上的管道没法比,没有平坦的路面,仅有简单的突出于沙面的木桩子指示着前进的方向。要是遇到流动沙丘,这些东西便会被埋于下面,管道就消失了。此时的沙漠也刚刚下过一场薄雪,表层的沙砾已被冻住,因此骆驼踏在上面也不会陷得太深,省了好多力气。
队伍左前方的官道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沙丘,大概是西北风干的吧。沙丘上顶部的雪已经融化,露出了原来的黄色。原本空无一物的沙丘上,不知从何时起冒出了很多人头,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这支队伍。与此同时,领头的匈奴兵也发现了沙丘上的人。正要准备战斗,不曾想官道右边原本平静的沙面忽然冒出约五十名左右的杀手,个个蒙着黑纱,只露出了那双带有杀气的眼睛。一出沙面就直冲着中间的马车而去,这时后方的护卫赶紧上前阻挡。
原来沙丘上的人也都冲了下来,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原本洁净的沙面,看样子约有两百人左右。就在他们冲下来不久,迎亲队伍的后面也出现了蒙面黑衣人,来了个突然袭击。看样子他们早有安排,先是沙丘上的人先出面,吸引住前面士兵的注意,随后右面的杀手忽然出来,直冲马车,这样后面的士兵也跟了上来,最后队伍后面埋伏的杀手再冲出来,这些士兵就难以招架了。
看这些杀手的身手也个个矫健,不消半个时辰,六百名士兵就只剩下了一百多名还在抵抗着。当然了,这六百名士兵也不是吃素的,此时黑衣人也伤亡惨重,也还有一百人左右在继续追杀马车。此时马车内的人已被接出,是一个年轻俊美的胡人姑娘。约莫有三十人护卫着她朝东面的大梁山撤退。杀手见状,立即追了上来,于是这些人且战且退,一会就退到了大梁山西侧。
早前已经说过,这大梁山西侧由于常年干旱,生长的都是些低矮的灌木,根本无法藏住人。但他们好像也没打算躲藏,而是一直向山顶奔去,很明显他们是想越过大梁山。大梁山以东,便是魏境了。
恰在这时,山顶上出现了一名少侠,着一身粗布衣服,背一柄亮铮铮的昆吾刀,但见此人臂膀厚实,看上去力大无穷。他先是看到了前面那股匈奴兵,以为是入侵的匈奴人,接着又看见后面还有一群黑衣人紧追不舍。这才知道他们是被逼无奈,才逃向我魏境。此时他也不知谁是谁非,不知该不该出手。正在这时,前面的一位将军模样的士兵带着那位姑娘已经来到这位少年面前。扑通就跪了下来。
“少侠,今日我康侯府乌兰大小姐本应前往狼州与二殿下成亲,没曾想遭歹人截杀,望少侠能伸出援手,日后我赤黑若能再见天日,必定舍命报答。”见少侠有些迟疑,这个叫赤黑的人连磕三个头,说了一句“拜托了”就转身杀入敌阵。一上来就砍倒了三个,但后面一人伸刀划伤了他的右手,正在他蜷缩之际,一把马刀直插其心脏,最后他倒下了。就在他即将倒下之际,还是向山顶的少年投来了祈求的目光。
一旁的那个叫乌兰的女子见状,哭喊着赤黑就想要冲下去。但见这名少年一把拉住了她,“兄弟,念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这趟浑水我趟了。”随手抓起一块约五十斤的巨石扔向了黑衣人,之后迅速向东跑去。
黑衣人紧追不舍,到了山顶他们犹豫了一下。
“大哥,前面可是魏境了,还追吗?”
“继续追,反正我们拿的是灵州刀,非我国刀具,一定要杀死那个女子。”
随后仅剩的十几名黑衣人又追了上来。但那位少侠好像对路十分熟悉,带着那位姑娘左突右闪,一会就消失在了茫茫胡杨林中。他当然比较熟悉了,当年他曾和尹慕海在这山上砍了三年的柴,甚至对哪里有个老鼠洞他都了如指掌。他就是那个五年前离开尹家堡,前往昆仑山学艺的尹笑。
尹笑带着乌兰一路狂奔,但姑娘家毕竟力气小,又经过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截杀,一会她就走不动了。得亏尹笑天生神力,背起姑娘就继续向大梁山东北角的西山县城跑去。这尹笑自小就没碰过女孩子的手,今天头一次不光碰了手,而且还背在了身上,一会他就紧张的脸上直冒汗。背上的乌兰刚刚擦干眼泪,还以为他累了。“公子,要不休息一会吧。”
“没关系姑娘,前面马上就到西山县城了,到那里后我们就安全了。”
刚走到西山通往灵州的官道上,就远远地看见了一大队人马,为首的排头兵举着两面旗子,上面写着“屠”,尹笑在没离开尹家堡时就听说过灵州守备军将军的威名,别人都说正是由于他的存在灵州城才能守到今日。于是他带着乌兰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队伍前面,扑通跪了下来。
“什么人竟敢拦屠大将军的队伍?”排头兵呵斥道。
“烦请转告大将军,草民乃是尹家堡人尹笑,刚从昆仑山学艺归来,途中救下一胡人女子后,就有黑衣人一直追杀,刚才无奈才当街拦驾。”尹笑娓娓道来。
排头兵一听事情又有胡人、又有尹家堡的,好像不算小事。于是马上报告给了屠文龙。屠文龙虽为一介武夫,但当听说那名女子是准备嫁给匈奴二殿下铁达乌的女人时,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机会,但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算了,先救下来带回灵州,找尹慕海再想办法吧。
于是连同尹笑一起随着屠文龙踏上了回灵州的路。其实不远处的斜坡上,那几个黑衣人就站在那里,刚才屠文龙要是晚来一步,恐怕他见到的将是两具尸体了。见屠文龙救下了那两个人,就凭他们十几个人是万万不敢硬闯这支专打匈奴人的队伍的。只见他们气的直跺脚,之后便原路撤回了大漠。
当听说尹笑是尹家堡人时,屠文龙就和他并着马聊了起来,他听尹慕海说过,尹家堡惨案后的确还有几个幸存的人。最后才知道他就是尹慕海常挂在嘴边的尹笑兄弟时,屠文龙感叹道“世界真是好小啊。”当尹笑听完屠文龙关于尹家堡惨案的描述后尹笑气愤的一拳打在马背上,马儿应声倒地,竟死了。念在事出有因,屠文龙没怎么责怪他,给他换了匹马继续赶路。太阳刚刚靠近西山时,他们便回到了灵州。
且说那天陆子凝安排启刚和珞雪调查关于钟王爷的事情后,他们一刻也没敢耽搁。几经辗转,他们打听到原来的那个钟王爷已经搬到了兰州居住。随后他们二人便赶到了兰州,在城西一处僻静的胡同里找到了钟王爷的家。这个钟王爷其实是当年大魏朝开国时因其祖先战功彪炳,才被封了王爷。由于后代不济,渐渐地就没落了,这位钟王爷和长安的那位,也就是现在陆子凝的父亲虽然都称忠王爷,但俩人绝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当当当…”珞雪很有礼貌地敲了一下门,女孩子叫门给开门的几率更大。
“谁啊?”门丁问道
“请问这里是钟王爷家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们是灵州故人。”
一听说是灵州来的,便马上通告了王爷,随后引他们到了客厅。
仆人们端上了两杯茶,二位刚端起杯子,王爷就来了。他瞅了好大一会还是没认出这两位是谁。
其实珞雪本来就急脾气,但爱开玩笑。当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这样色眯眯的看自己时,就想上去给他两拳,但今天有要事在身,只得间接地说道:“是不是王爷看我长得十分漂亮呀。”
那位王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连忙说道:“对不起,姑娘,只是老朽想不起来你们是灵州的哪两位贵客了。”
“哦,我们是尹成叔的邻居,今日前来是想问一下当年他送给王爷的女儿现在过得如何。”
这位王爷先是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过得非常不错”
听了这话后,珞雪长舒了一口气,陆子凝果然不是尹慕海的妹妹。但她发现钟王爷在说这话时眼光恍惚,手略微抖动了几下,加上刚才的迟疑,她觉得这位钟王爷好像在说谎。忽然她站起身,抽出背后的宝剑,一下指到了这位王爷的胸前,呵斥道:“你这老头好大胆子,竟敢蒙骗本姑娘。”珞雪为了保险起见,诈了一下钟王,经这么忽然一诈,钟王立马吓得说了实话
“当年尹成的老婆的确生过一对龙凤胎,但出生当天夜里,他抱两个孩子上山祈福,忽然一个约五丈多高的巨人,抢过他的女儿一口吞了下去,随后就跳进了断肠崖。他怕自己的老婆难过,就托我一起帮忙,瞒着他的老婆。我家的女儿的确是我自己的,请你们不要将她带走。”原来钟王会错了珞雪的意思。
“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当年尹成说他的女儿右侧胳膊上有一颗红痣。但我女儿没有啊。”
“把你女儿叫来。”珞雪说道。
“快去把小姐叫来。”
不一会一个年轻姑娘就进来了,撸起她右侧的袖子,果然没有红痣。
“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当年尹成找的接生婆,她肯定知道。”
“日后我要是知道你欺瞒于我,小心你的脑袋。”
随后他们撤出了钟王府。一路上珞雪闷头不说话,她真的好像见过一个右臂上有痣的姑娘,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得了。“算了,不想了,先去找那个接生婆验一下钟王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吧。”随后两人便奔灵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