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爷检查完食盒后,对管骁说:“对,就是这些,你喂小澜喝吧,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爹,您要走了?”我听沐爷这么一说,连忙下意识喊道。
沐爷走过来,慈祥地看着我说:“嗯,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也需要给你们一些空间让你们可以聊聊天。晚上陪夜我已经安排好人了。小子,你先出来,我有几句话要交待。”
沐爷说完,示意管骁跟着他一起走到病房外面。管骁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迅速和沐爷一起走了出去。
我侧身看着我的宝宝,他那么乖巧地躺在小推车里正在酣睡,邹巴巴的小脸看上去那样可爱,我真的好想抱一抱他,亲一亲他,内心瞬间被满满的爱所充斥着包围着。此刻,竟感觉自己那么幸福,原来传说中的“有子万事足”竟是这样的感觉。
管骁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一丝丝的郁郁,但是随后他便笑着端着食盒走了过来,坐在我的面前,望了望孩子,又望了望我,忍不住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喜不自胜地说:“老婆,谢谢你,谢谢你送给我这么好的礼物。别说那些话了好么?我们不鉴定了,他就是我的儿子,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先不说这些了。”我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我们暂时不说这个话题好吗?我想好好沉浸在喜悦之中,多一会儿也好。”
“嗯,我也是。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管骁说道,“我先喂你吃东西,这些都是咱爹亲自制定食谱让阿姨做的,你产后第一餐,一定要吃好,我喂你吃好不好?”
“嗯。”我点了点头。
管骁把我的病床升摇起来,然后开始一勺一勺地喂我喝汤,这汤有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味,奇怪虽然是中药熬成的,却并不难喝,喝在嘴里味道很独特。
我喝了一小碗汤,吃了一小碗药膳粥,感觉体内暖洋洋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点力气了。
“把宝宝抱过来,我想抱抱他,给他喂奶。”我对管骁说道。
“嗯,我都不敢抱他,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软。”管骁充满柔情地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宝宝,他时不时发出几声啼哭的声音,“我去喊护士进来。”
管骁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抱起孩子,他把护士叫了过来,在护士的教导下,他这才敢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的怀里。
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凝视他的小脸,他一开始张着小嘴啊啊大哭,但当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一下就不哭了,乖乖地依偎着我,看上去那样可爱。我抱着他柔软的身体,激动地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差点儿又哭了起来,但还是忍住了。
“妈妈要让宝宝吃奶了,宝宝吃不下的奶水都要挤掉,不然奶水容易堵住,引起发炎就不好了。”护士柔声对我说道。
“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再进来。”我对管骁说道。
他感觉到了我对他心里的隔阂,他讪讪地看了看我,但随后还是应声道:“嗯,好,那我在外面等着。”
管骁走后,护士一边教我怎么做一边说:“你怎么不让你老公待在旁边呢?这是很难得的时刻,应该和老公分享的。”
我微微一笑,我说:“没什么。”
护士诧异地望了望我,又说:“你老公真的很帅,孩子将来一定长得特别英俊。”
“谢谢。”我笑着说道。
“夫妻之间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分享的噢,要是彼此心里有了隔阂就不好了,夫妻一定要亲密无间才行。你看,孩子开始吮吸了,我去帮你把你老公叫回来吧?”我没想到,这个护士这样热心和坚持。
“我不太习惯让他看到我这样。”我讪讪一笑,然后说,“放心,我们感情很好,没有关系的。”
护士见我这样说,这才不坚持了,我低头看着孩子那么用力地吮吸着我的乳汁,这样的感觉真的特别神奇。从前和姐妹们探讨过生孩子的事情,那时候有些已经当过妈妈的女人说,女人天生就会做母亲,当时觉得很不能理解,直到现在自己亲身经历过之后,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孩子吃完奶后,护士这才把管骁叫了进来,教他怎么悉心照料孩子,管骁在护士的鼓励下抱起孩子,他的姿势那样别扭,但是看得出来,他学得特别认真。
“孩子吃完奶就不会哭闹了,妈妈也好好休息吧,洗澡的时间我会安排好。我在外面,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护士对我们说完,然后微笑着离开了。
管骁给我安排的这间病房是类似酒店的套间,我和护士在里面说话,管骁坐在外面的客厅里大概能够听到。
所以,护士一走,他便坐了下来,看着我,皱着眉头凝视着我说:“你心里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
“没有。”我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我好累,你照顾宝宝好不好?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真的是倦了,浑身都处于一种难言的酸楚中,生产后感觉整个身体的肌肉都是酸痛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想有太多的心理活动来让自己觉得负累。
“嗯,你一定累了,快睡吧,宝宝我会照顾好,你放心吧。”管骁对我说道,又说,“我有太多话在心里,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好好聊。”
“嗯。”我应了一声,没多久便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做梦,竟梦到了我从未见过的母亲,梦见她衣衫褴褛地躺在路边的草地里,她的脸是那样的艳丽,可她的身下是一滩滩的血,她那样痛苦地呻Y着,看得我心揪得痛到不行,然后,忽然看到她身体下多了一个婴儿,她自己忍痛挣扎爬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了血迹斑斑、正在响亮啼哭的婴儿,有气无力地对不远处正在抽烟的一个男人喊道:“麻……麻烦帮我剪一下脐带!”
那个男人一扭头,是我曾经的那个乞丐父亲,恍恍惚惚中,他的脸不停在变,一下变成了王瞎子,一下变成了小山村的那个书记,一下变成了黄兴,一下又变成了陈浩……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不停地往下坠落,她的呻Y声、喊声、哭声在这个深渊里环绕着,我感觉身体不断在急速下坠,我一下惊醒过来,大汗淋漓之际发觉自己竟做了一场梦。
我的喊声把管骁吓坏了,孩子也被我的声音惊扰哭了起来,管骁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事,快哄哄宝宝。”我见孩子哭了起来,连忙对管骁说道。
护士很快就进来了,见孩子在哭,连忙抱起孩子来柔声安抚,在护士的安抚下宝宝很快又睡去了。
护士出去后,管骁连忙拿着毛巾过来替我擦脸上的汗水,心疼地问我:“怎么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做梦梦到我出生的时候了,妈妈好像是在荒山野岭里生下了我,自己一个人躺在野草地里,自己咬着牙把我生出来……”我说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梦好真实啊,一定是我当年出生的样子。我妈妈没养我,但为了我受了太大的苦了。”
“别哭,别难过,护士交待了千万不能让你哭了。”管骁见我这样,连忙柔声安慰我,“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抬起头看着管骁,当想到妈妈当年那么悲惨的遭遇,再看到管骁,心里竟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的人生是你的,你会怎么样?”我看着管骁,忽然怔怔地问道,我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什么,促使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的人生是我的?”管骁诧异地望着我,随后低头,沉吟道,“我可能不敢想。”
呵呵……这一句“不敢想”,让我内心积淀下的恨意达到了顶点。他说的他所不敢想的人生,恰恰是我曾经一点点经历过来的人生,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襁褓中的婴儿一步步撑着走到现在,我不知道我是在怎样艰难的环境下长大的,我更不知道,原来我本可以生活在富裕之家享受荣华,却被迫只能感受这样受尽欺凌的人生。
心里,好不甘啊突然。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忍受着内心不断翻滚的情绪,轻声问道,“假如有一个人夺走了你的一切,夺走了本属于你的那份爱,让你放下对那个人的恨,你能做到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感触?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是指我们之间吗?”管骁茫然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