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自然是宾主尽欢,只是吃完饭之后多了个小插曲,容静言坚持要住在罗家。虽说连嫂不在,她的房间空着,但是让长辈去住好像不大好,于是罗月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跟罗甜睡去了。
大概是这一天的经历太过不可思议,罗甜功转三个周天已经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罗月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甜儿,我觉得姨婆她好像很伤心很难过的样子。”罗月和妹妹亲密地头靠着头,罗甜这个爱享受的,准备的全都是大床,其实就算是小床估计也没关系,毕竟姐俩一个十三一个八岁,一点都不占地方。
罗甜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往她姐身边又凑了凑,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功法原因,人家都是不惧寒暑的,她倒好,热死不怕,一冷就怂。虽说屋子里暖气足得很,但是身边有个“人形热水袋”,简直不能更满足了。
“你怎么这么冷?”罗月伸手搓了搓妹妹的胳膊,“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修炼完了都这样,一会儿就缓过来了。”罗甜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可能是姨妈心里觉得奶奶当年的失踪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吧,她把事情都怪到了自己头上,所以才会这么难受。”
以己度人,容静言这样的心理罗甜也可以理解,毕竟要是容静姝这会儿还活着嘛,容静言还有可以弥补的余地。可是容静姝已经过世了啊。逝者已矣,不管再做什么也补偿不了了,容静言心里自然更加难受。
“希望姨婆能慢慢缓过来吧,我今天看着都觉得心里难受死了。”
“你放心,只要你在啊,姨婆就肯定没事儿,你就是姨婆的救命良药。”
“贫嘴。好了,睡吧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回罗家村呢。”
“嗯,姐姐晚安。”罗甜嘀咕了一声,沉沉睡去,罗月也终于有了一丝睡意,渐渐闭上了眼,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老年人的觉本来就短,容静言夜里醒来后还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是在外甥的家里。老太太摸索着开了灯,披了件外套轻轻打开了罗甜的房门。姐妹俩的房间相邻,老太太昨晚入睡前就知道了。
借着走廊的灯光,容静言隐约能看到屋子里的大床上两个相依而睡的女孩子,一大一小,小的那个突然动了动,把头缩在姐姐的脖子里,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开了之后随之进来的一阵风。
容静言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察觉到眼泪落下之后才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静姝小时候很缠着她,容家在申城的宅子很大,有段时间二哥天天给静姝讲鬼故事,刺激地静姝又害怕又想听,到了晚上只好抱着娃娃到她房间里来蹭床睡。
那时候的静姝多大呢,也差不多和现在的罗甜相似的年纪吧。
容静言想到这里,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先前是她太着相了,都是静姝的孙辈啊,怎么会不像静姝呢。
想到这里,容静言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因为急着去罗家村问清楚当年的内情,所以一大早容静帆容静霖就领着家人全过来了。罗国安昨儿回来就联系好了几辆车子,虽说大过年的个个都想好好休息,但是就冲着罗国安给的酬劳,大家还是很乐意跑这么一趟的。
小车自然要比班车快,一路上又不用拖拖拉拉的,不到十一点的时候车子就开到了罗家村。
这般显眼的小车队,还没进村呢,在路上就吸引了村里所有人的目光。一开始罗国安下车的时候还有人想上来打招呼呢,可是等到容家人都下车之后,一个个又缩到后面去了。
这样的大人物他们可是惹不起的。
想到这个,一个个看向罗家人的眼光也越发热了起来,能和这样的人家搭上关系,罗国安一家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容家兄妹下车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眉头都皱了起来。并不是他们瞧不起这贫穷的小村庄,而是想想他们家金尊玉贵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明珠居然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甚至连本名都没有的默默死去,他们怎么能容忍呢。
“先去看看静姝。”容静帆平缓心情后朝罗国安道。
罗国安应了一声,麻利拎起车子后备厢中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贡品,一马当先地领着众人往罗奶奶的坟前而去。张秀芬则留了下来,没有理周围凑上来想要打听情况的人,直接走去罗七家找张巧儿去了。这么多人的饭菜呢,得赶快准备起来才是,幸而她的手艺本就不错,又有甜儿这个嘴刁的在,一桌席面而已,张秀芬倒是不担心。奈何家里没菜没肉能置办出什么花儿来,张秀芬这才直接往罗七家奔。
“瞧瞧人家,攀上高枝儿了呢,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些个土包子。”原本大家都是一个样儿的,偶尔有一两个出挑的,也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罗家嗯,眼见着越过越好,现在还攀上大人物了,哪个看着不眼热。
“怎么的,你瞧着眼红啊,你也去攀去啊!”有好事儿的挑唆道。
“呸,老娘才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呢,我自过我的安生日子,毕竟这好日子坏日子的,咱们就看个外头,哪里晓得里子呢。”
“我看秀芬身上穿的那一身,只怕里子也是不差的。”
长舌妇们的酸言酸语张秀芬只当是充耳不闻,难不成还为了她们几句酸话自己就不过日子了?不,自己还得过得更好,让她们好好看看,更嫉妒才好呢!
他们二十九来祭拜的,今儿才初三,坟前的贡品虽然被人拿走了,但是红帐子还挂着呢。
“妹妹!”看着墓碑上简简单单的“罗孟氏之墓”,容静言哭得简直站立不住,还是她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扶着她才算没让她瘫倒在地。
倪江雪嫁进容家时,容静姝也才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她和丈夫结婚之后直到第五年才生下了长女,在这之前,她几乎是把这个小姑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在养的。只是她生来情绪内敛,不像容静言那般外放,饶是如此,这会儿她也撑不住了。
“姝姝,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抛下我们全都去了,姝姝……”倪江雪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的长女容思衡站在她身边,扶着她,自己也是泪如雨下。
容思衡是容家这一辈子孩子中唯一对这个小姑姑还有印象的,其他的要么就是年纪太小,要么就是在容静姝失踪之后出生,对于这个小姑姑,容思衡只记得她会像变戏法一样给自己带来各种各样的有趣的东西,在年幼时候的容思衡眼中,小姑姑是无所不能的。就是长大之后,容思衡偶尔也会冒出一个想法,小姑姑会像小时候一样,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然后翘着嘴角笑吟吟说一句“surprise!”
而现在,她被埋在了这黄土之下,阴阳相隔。无论她多么盼望,她都不能像从前一样,突然地冒出来,手上提着给她的礼物,然后再说一句惊喜了。
容家兄弟俩站在妹妹的坟前,一言不发,但是熟悉两人的小辈们都知道,这两人现在不仅非常悲伤,而且还非常愤怒。
“这是什么破碑,重换一个,我容家女儿怎么能姓孟!”容静霖怒道。
容静帆的声音听起来比容静霖平和一些,但是其中的不悦也非常明显:“不用了,我找大师挑个合适的日子给静姝迁坟,父亲母亲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静姝,还是让静姝留在他们身边吧。”
老一辈人最讲究个落叶归根,所以容父在死前就要求儿女们将他火化之后连同容母的妻子一起带回国内安葬。若是容家祖坟还留得住,就葬入祖坟,若是没能留住,就找一块靠着祖坟的地安葬即可。
“这……”罗国安当即就把目光转向了小女儿,他们之前才商量了迁坟的事情,但是一下子迁那么远,罗国安这心里有点难以接受。
罗甜冲她爸摇了摇头,示意这事儿之后再说。她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当年的事情肯定有问题,罗奶奶未必是真的心甘情愿嫁给罗爷爷的。以罗甜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要是罗爷爷真是个渣渣,那又何必让她的奶奶死后都不得安宁呢。
“思衡,领着你弟弟们给你们小姑磕头。”容静帆做事向来果断,他说要给妹妹迁坟,那么这坟就一定会迁,不管谁阻拦都不行。
容家的四个小辈也不在乎这泥地,以容思衡为首,一字排开跪在了坟前,恭恭敬敬地给容静姝磕了三个头。
从前因为心中还有一丝妄想,希望小妹还活在人世,所以不管是中元还是清明,祭拜的都只是容家先人,可是现在……
一时间,磕头的四人心中都有些酸楚。尤其容静言的两个儿子,他们心里是清楚母亲这些年是如何被愧疚折磨的,好不容易有了弥补的机会,却不曾想又是这样。两人站起身后没有掸去膝盖上的泥土草屑,而是一致将目光落到了罗家人身上。
如果扶持罗家能让母亲展颜的话,那么这事儿就是可以做的。
“走吧,我们下山,先去会会你父亲。”比起依旧还在哭泣的容静言和倪江雪,容静帆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不,应该说是冷静地可怕。
罗国安倒是没有察觉到,罗远和罗甜却同时为罗爷爷点了支蜡烛。
大舅公,很不好惹。
罗月看舅婆跟姨婆的精神实在是不好,跟他们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先领着他们回家休息了,包括容静言的次子也跟着他们走了。还有罗小宝,也被他无良的兄姐一脚踢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少儿不宜,小宝还是别接触的好。至于罗甜嘛,在罗国安心里,女儿就是个核武器,要是到时候他后妈或者是宋梅花试图撒泼了,往那儿一站就能把她们吓尿。
宋梅花原本听人说了大哥一家又领着贵人回来的事情,正在院子里绘声绘色得说给罗奶奶听呢,说得口沫飞溅的,好似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捞一把就亏了似的。哪知道她正说到兴头上呢,就看到刚刚她嘴里的主人公都进了罗家的大门。
罗国安颇有些无力,“弟妹,爸呢?”
“爸,哦,爸在屋里呢,老爷子,老爷子,大哥带贵人来看你来了。”宋梅花被众人的气势一惊,瑟缩了一下,随即扯起嗓子朝屋里喊了起来。
罗老爷子这一年多身体越发坏了,虽说罗国安还是和从前一样按时按节的孝敬,甚至孝敬地还更多,但是罗老爷子心里也清楚,这个儿子,终究还是跟他疏远了。
“贵人,什么贵人?”正在炕上抽着水烟的罗老爷子愣了一愣,穿上鞋下了炕,掀开门帘儿,看到院子里站得人之后呆立当场,手中握着的烟筒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罗老爷子好似一点都没有察觉,嘴巴动了几下,似是难以置信,终究是叫出了口,“大少爷,二少爷。”
容静帆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他自幼就记忆力出色,后来又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原来竟是我容家养出了个内贼!”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