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径直走到厨房,打开蓝色水晶橱柜,从容取出几样食材:冬笋、鸡枞菌、竹荪、飞龙。
“快看,墨老板也备着食材呢,跟他的一模一样!”有人因为激动喊出了声。
严翠山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个季节冬笋易得,鲜嫩的鸡枞、竹荪却无处可觅。连司徒马的鸡枞和竹荪都是干制品,墨非却拿出了最新鲜的,还带着菌香味呢。
墨老板太牛掰了!
贺玄玄愣了愣,随即神色一黯,“墨非,即使选用最鲜嫩的食材,你也赢不过表哥的,他从小就学会了这道菜呀。”
司徒马看到后非常惊讶,用新鲜的菌子做这道菜,口感更加出色,味道当然也更鲜美。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自己在做这道菜的时候,墨非还在吃奶呢。
食材新鲜方法不对,照样做不出好吃的傍林鲜。
傍林鲜,顾名思义,主要是围绕“鲜”字做文章。
古人取泉水为汤,扫竹叶为薪,挖笋子为菜,用猪油做底,直接煮出竹笋的鲜味来,席地而坐,大口啖之,滋味无穷,要的就是那份融入自然、天人合一的意境。
经他爷爷司徒宇改造之后,这道菜加入了提鲜的鸡枞、竹荪和飞龙等食材,荤素搭配,营养更加合理,味道也变得鲜上加鲜。
此刻,他锅里的飞龙还在煮着,鸡枞菌、竹荪已发泡的差不多了。冬笋还没有切,如果切得早了,冬笋表面氧化后,营养会流失,口感也会变差许多。
这些都是做菜的细节,一般厨师不太在意,以为早点准备好能节省时间,岂不知切早的冬笋,口味已然变得截然不同了。
这边墨非也开始准备做菜,煮上飞龙骨架后,他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袋子,向门外走去。
“墨老板,你袋子里是什么东西?”肖岩好奇地问。
墨非笑了笑,“哦,是竹叶。”
“竹叶?”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用竹叶做什么?难道竹叶也能做菜吗?
大家脑门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墨非并没有止步,一直走到门外铺好竹叶,升起了火堆。
场面有些混乱了,楚落、余小鱼还有几个顾客跟着跑出去看,只见墨非正在烤冬笋,被火苗一熏,冬笋上冒着丝丝白气。
“墨老板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肖岩趴在窗口看。
严翠山也按捺不住,站到他旁边看,边看边若有所悟的样子,“墨老板这个人太聪明了,他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呢?”
“啊?严老,您又看出什么来了?”肖岩瞪着眼睛问。
“天才的想法!你一会就懂了。”严翠山淡淡地回答。
贺玄玄坐着没动,从墨非拿着竹笋和竹叶出去,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皱了半天的眉头终于渐渐舒缓了,脸上重新绽放出邻家女孩的微笑。
“这个家伙,还真是有些想法呢!”
严肃的比赛气氛消失了,屋里变得乱腾腾的。司徒马一扶额头,叹道:这家伙怎么什么都有,连竹叶也备着。
他突然想起大门口那几丛郁郁葱葱的竹林,又叹了口气,“果然有地利之便呀!”
屋外,冬笋烤过之后很快变得黑黝黝的,还散发出一股清甜的炭煳味,但这还不够。墨非又把它们埋在竹叶的灰烬里。待火星散灭,又将它们扒出来,冬笋变得小了一圈。他挨着剥出来,只留下里面嫩黄的竹笋芯。
看客们又回到屋里,乖乖地坐下,像看电影一样,等待更加精彩的剧情到来。
在他们心里,墨老板做菜,永远让人摸捉不透,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暂时看不懂没关系,等谜底揭晓的那一刻,总会有一种悬念已解的满足感。
司徒马的高汤已经做好,舀出一碗来继续浸泡鸡枞菌和竹荪,其他的都倒入锅里,放入冬笋块小火焖着。
不久,锅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他先后放入鸡枞菌和竹荪,又切了飞龙肉块放进去,继续小火煮着。
墨非那边,高汤也已做好,他从拿出几截毛竹来,着实又让大家吃了一惊。
“墨老板的家伙什真是层出不穷,他是怎么琢磨的?”肖岩一双眼睛看得入神,嘴巴却不闲着。
“嗯,又是一个创新!这……这……难分难解了……”严翠山已被墨非的举动完全震撼。
“哼,什么难分难解,分明是我家老板胜人一筹!”余小鱼听不下去,直接反驳。
“没错,现在墨非确实胜他一筹。”贺玄玄继续补刀。
听小师姑这么说,严翠山老脸一红,讪讪地笑着说:“师姑,你到底帮哪一头呢?”
贺玄玄脸皮一紧,露出冷冰冰的眼神,看了严翠山一眼,“什么这头那头,谁的技法出众、菜品好吃我在哪头!”
说话间,三个毛竹筒已经封好,墨非将它放入蒸锅里,大火开蒸。
司徒马看到竹筒出现,心里突然一紧,这哪像头一次做这道傍林鲜,分明已经吃透了此菜的精髓,比自己的做法更有创意,也更符合“傍林”的要旨。
放入竹筒中蒸煮,不仅是“傍林”了,其实已与“林”合而为一,真正达到了古人“天人合一”的境界追求。
相比之下,自己的做法太普通、太简单、太没有创意了!
想到这里,司徒马心底顿生警兆,“我这是怎么啦?比赛还没有结束,他炫技般的做法就快要击败我了!不行,我不会输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几乎同时关了火。司徒马快速盛出来,放在一个大瓷碗里,热气氤氲,香味扑鼻,不愧是星级大师司马宇的创作,只闻上一口香气,就让人遐想不已。
墨非也打开封口,轻轻倒入瓷盆里,一股香到极致的味道快速冲过来,所到之处,无人不震惊,无人不留口水。
那不是单纯的香,里面有清香、柔香、肉香、甜香,鸡枞菌和竹荪鲜嫩的香。异香袭过之后,竹子的清香味又漫上来,一点一点渗透到人的肺里。
清冷的夜,闻到这股味道,又听见远处狗吠声,乐食坊陷入了安静。
大家好像进入了一种悠悠的思绪里,晒得喷香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有小小的人儿躲在里面,同样听到外边遥远的狗吠声,在昏黄的灯光下,妈妈忙碌明早的饭菜。
没错,鼻端仿佛嗅到了饭菜的香味,饭菜虽然普通,但是记忆已刻在每个人的基因里,永远都抹不平、忘不掉。
直到墨非把那盆傍林鲜端上来,大家才纷纷从思绪中醒来。严翠山已泪流满面,他想起了离世的母亲,再也不会给他做饭了……
两份傍林鲜摆在大家面前,从外形看不分伯仲,但只要闻上一闻,大家心里已然有了分晓。
品尝完之后,肖岩差点酥软掉,他指着墨非的那一盆对司徒马说:“这份才是傍林鲜,其他的我全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