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骂不骂你,也改变不了事实。”莯蓉有些倦怠的合眼,“只是若你接下来还想利用我,那不能够。”
腰间传来阵阵疼痛,苍巫介深深望了床上的莯蓉一眼,沉沉下了心,道:“不会了。”他手撑着桌沿,眉微蹙,将五杯茶盏里血化作了血丹后,嘱咐莯蓉,“这五颗血丹,烦请你一日喂阿歙一颗。”五颗,三日后大婚,绰绰有余了。
“嗯哼。”越发倦怠,床上莯蓉头开始变得重了起来,所以她没听出苍巫介语气中的柔弱,如此听着他说话,轻哼了声便算作了回答。
苍巫介无奈,生怕莯蓉不记得,写下纸条,便步履维艰地出了门。
苍巫介走后一段时间,床上的莯蓉睁了眼,偏头,见着地上的点点血渍,越来越红,若五六月盛开的杜鹃花,花枝招展。很美,都很美。
那什么是丑的尼?莯蓉不禁想。带着这个问题,她休憩了一会。
后而再睁眼,床前,是一脸恹恹的莯尘。莯蓉忽然记起他的遭遇,又记起了自己的自私狭隘。她蓦地想明白了,什么是丑的?她是丑的!
“姑娘,子酒兄到底去哪了?你为何落得这个模样?能告诉我吗?”这些问题,从莯蓉回来,莯尘就想问了。苍巫介走后,他又等着莯蓉苏醒,憋了很久,因此问着语气不免急促。
见他眼眶还在泛红,莯蓉的情绪缓缓放下,她抚慰他:“今日渊王阿里巴过来,子酒就被遣回去了。渊王殿很需要他。”盯着莯尘,她又道,“我这身伤,是老.毛病了,出去吹个风就着了。”
“姑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姑娘。”
莯尘此话一出,莯蓉百感交集,心慌然搅成一团,她恨恨拍了拍他头,其一脸茫然,她憋了憋眼泪:“不准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是我。本该被那家主请去喝茶的人是我,是我不管不顾你,才令你受此大辱。莯尘,对不起。”
“姑娘,别说了。”莯尘笨拙地掩饰自己,不敢直视莯蓉虔诚的眼神。她似扒开了他的皮,令他毫无保留的展现着悲哀二字,这令他作为莯尘的最后一丝尊严,消失了,一瞬间,他变成了安子。那个牛郎安子。
他慌乱无措:“姑娘,奴给你烧水沐浴,对,烧水沐浴。”他往外踉踉跄跄跑去。莯蓉拦不住。
觉身子恢复了正常,她起床,捶胸顿足:“莯蓉,叫你嘴贱!”
她就这么等着对方烧的洗澡水。等了些时候,莯尘总算是提拎着一桶水进来。她跑去接过,将水放下,扯住想要有别的动作的莯尘,令他闪躲的眸子对上自己:“莯尘,走。”莯蓉拉着他往外走。
“姑娘,去哪?”
其没回应他,莯尘被拉扯着也不好反抗,只好跟着莯蓉出了里屋,出了院子,出了大门,过了一木桥,进了一处凄凉之地。
凄凉之地,有一座矮矮瓦屋。
“姑娘,这里是?”
“那家主阿里六的住处。”其实熏池中出来,苍巫介走后,为苍促搀扶着,莯蓉便想要寻那所谓家主。遂而问了苍促几句关于他的信息,才得知他的名讳:阿里六。以及住处。
此住处,不是灰衣小侍带去的漂亮楼房,而是煊赫楼过来,一座桥后的瓦屋。比之莯蓉房屋还要寒酸得不成样子。
莯蓉扯着莯尘上前,莯尘惊疑不敢动:“姑娘,姑娘,这是要去干嘛?”
“揍阿里六一顿。”
“什么?”莯尘目瞪口呆,他没听错吧?刚才莯蓉说,要去揍武清庵家主?莯尘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直摇头,“别,别,姑娘,奴求你了,咱们回去可好。”
“别怕。”莯蓉一拍胸脯,“我上面有人。”反正苍巫介欠了她不少,他这尊大佛,该是时候出来帮她普渡普渡众生了。
“姑娘,不要,不要,奴求你了。”莯尘瞧莯蓉一脸自信,视死如归的模样,顿时快泄了气,只能低声继续重复呐喊着。
莯蓉见他没胆量,遂而也不再为难,只松开他手,自己往前走去。没过一会,莯尘就见她敲开了房门,似乎有人将她领了进去。
是时,瓦屋内烛光浓浓,瓦屋外莯尘焦急万分,徘徊不定。直到他徘徊了第七个圆圈的时候,他见莯蓉开了房门出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位玄衣男子。男子瞧着还是孩子模样。
二人走到他身前,莯蓉抬起下巴,哼了一声,那孩子便朝着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嘴里还道:“对不起。”
莯尘一怔,没敢说话,他知道这孩子正是武清庵的家主。只是,莯蓉何来的法子,能让对方向他一位牛郎做到如此地步?他不禁诧异:“姑娘,这……这是?”
“强迫你那侍卫,我已叫阿里六将他绳之以法,他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莯蓉将莯尘的手牵过,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对他笑着,“只愿这微薄的一点补偿,能让你的内心,好受一些。”从阿里六那处,莯蓉才知晓,其实将莯尘欺辱之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一位侍卫下属。阿里六早先知晓此事,便已将对方控制住,只待莯蓉的吩咐再为处置。莯蓉的处置,便是要将那侍卫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盯着莯蓉,听着此话,莯尘似多年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他重重跪下,泫然欲泣。
恍神,莯蓉大惊失色,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如此伤心哭过,莯尘哭得珠泪直流,手蒙着脸,双肩不断耸动。
阿里六起了身,瞧了莯蓉一眼,声若幼猫,奶奶音道:“那侍卫,你们且放心,已经为他的鲁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莯蓉使劲搀扶起莯尘:“起来,你这动不动就跪的脾气能不能改一下。”
“姑娘,我……我……”莯尘磕磕巴巴,颓然无一语可说,只是泪满了一张脸,嘴角笑得粲然。
莯蓉废了好大的力与三寸不烂之舌,才将他贴在地上的膝盖给挪起来。后而,当阿里六问莯尘要不要看看那侍卫的“受刑”模样时,莯尘一下激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还是选择跟着莯蓉回住处。
按莯蓉的话说,那种腌臜东西,瞧了也是污眼睛。
在回去的路上,莯尘早已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只余下粲然的嘴角,仿佛和莯蓉亲近了,他问她:“姑娘不是说要揍那家主嘛?我怎么没瞧着他身上有伤啊?”
这时候,莯蓉搭着他肩,一脸神秘地说:“你没瞧见那阿里六走回屋的时候步子不稳嘛?”
“好像是有点。”莯尘若有所思,“莫非姑娘你……?”
莯蓉哈哈大笑:“对对付,我揍的他屁.股,哈哈哈。”
她笑得月色撩人,莯尘也融入了撩人月色中,心不自觉放开了,这一刻,他方还是快乐的。而莯蓉,也从他的笑脸上,觉得自己变美了。她希望自己以后都能这么美,因此,她决定,身存水珠之事,是该告知给苍巫介了。
回了住处,莯尘给莯蓉烧了水后,她便遣他下去休息。沐浴完毕之后,因无睡意,莯蓉又将前时寻来的几本话册子打开。
这其中有一本便是编撰了妩王阿里香与煌族后代苍巫介那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爱恨情仇。全书最美阿里香从头到尾都在痴情地喊:“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而那苍巫介的台词也不知是写的人怎么想的,恶俗透顶。她难以想象苍巫介站在凄美的桃花林下,手持长笛,吹奏着《花好月圆》,还能抽空装个逼:“这山于我无棱,天地因我开合,你若是敢与我绝,我让这天下,跟你陪葬。”
天啊,好熟悉的杀阡陌剧情。莯蓉翻阅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看到他们生了八胞胎的时候,肚子已经笑得喘不过来气了。她决定,这么有才的书,得好好珍藏,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