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巫介捂额喟叹,将扔出去的狐兽耳捡起又扔向阿里香脚边,忿忿然喊:“第几次了?你这把刀架脖子上第八次了吧?上一次,你非要那子酒没有兽耳,我去给你取了来,还有上上次,你觉得你那舅父住所简陋,非得我遣人去给他修缮,还有……我也不说了,如今,你又故技重施,你到底想怎样?”
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苍巫介一向烦闷被人威胁,阿里香这般,让他有种被人捏着鼻子走的感觉。这种感觉糟透了。
“那大人,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怒火中烧的模样,让阿里香潸然泪下,刀又近脖颈两分,划出一道血口。
苍巫介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将捂额的手放下,指了指房门:“我答应。现在妩王殿下可以走了吧?”
“谢谢大人。”阿里香脸上泪水一滴接着一滴,“阿里香这便告退。”起身,阿里香很有礼貌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她走后,苍巫介重又捂额。这便是他不敢面对她的原因啊。
……
朝云叆叇,在生物钟的刺.激下,莯蓉一下子苏醒过来。此时天渐渐明亮,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微弱,将要离秋的太阳,温吞吞,微弱潮湿。院间的植物上凝结了凉凉的露珠,空气中有草木的味道,鸟儿的啼叫在丛林深处,深深远远,更加的幽静空灵。
她微微抬眸,正好撞进头顶人儿的眸里。
“姑娘?醒来了。”莯尘赧然偏过头去,“我是见姑娘睡得不错,这才没叨扰姑娘。”
莯蓉也没在意他没按时叫醒自己的事,只抬起头,离开他的肩膀,瞥了瞥不远处二楼的屋子,喃喃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莯尘望了望天,天明朗,他道:“辰时才过去没多久。”
莯蓉:“时间还早。”这会去找苍巫介,阿里香应该不在吧。思着她指着二楼房屋问莯尘,“那个屋子,昨夜可出来什么人没有啊?”
莯尘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莯蓉:“昨夜你没看吗?”
“我看姑娘你去了。”
“……”这小子,该看的不看,莯蓉假意锤他一拳,“你这眼啊,抠出来给我当炮踩还能听两个响。”她吩咐他,“在这等我一会。”
莯蓉起身歪着头就要走。
莯尘察觉,本欲问她去往何处,欲办何事,但见她头歪着,便关怀问了一句:“姑娘,你的头,这是怎么了?”
莯蓉手扶了脖子一下,试着往回扳,咔嚓:“哟哟哟,艹,疼。”她咬牙回首,“落枕了,没啥大事,回头换个姿势睡就好了。”天杀的,睡觉这件事果然还是重视,靠着肩膀睡,果然落枕。疼死人了。
莯蓉头保持着古怪姿势往二楼奔去,莯尘在下面继续等候着。
脖子肩胛骨那块疼得厉害,莯蓉蹑手蹑脚上了楼,等到了苍巫介门前,她正欲敲门,便听得里面传来男子激动的嗓音:“你是说,那莯蓉,身有水珠?”她听得出,正是苍促那家伙。
此时,她又听得另一个男音嗯嗯两声。不用说,定是苍巫介。
只是,他们是如何得知我身有水珠之事的?莯蓉疑惑,便收了敲门的手,歪着头侧耳聆听。
“如此甚好。”里面传来几声脚步嗒嗒,她听得那苍促说。说完,其又道,“你尼?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啊,接下来他会怎么办?莯蓉很想知道知道苍巫介的想法。
“水珠已然与她心脉一体,若取出,她必死无疑。”没听得想要的苍巫介想法,她却听得苍促再次开口,如此说道。
此话,令莯蓉惶然。她还真没想过水珠在自己身上,取出还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心中前时的勇气大厦轰然倒塌。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若是现在还是青山仙门那会,莯蓉但也无所谓自己这条命,偏偏,如今她在这临魔源,享受得不可方物,生活质量哪是以前可以比拟的。她还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没玩,还有那么多汤池要泡,搓背的美女也还没全部见完面,她不想死。或者说,不想就这么为别人奉献而死。
苍巫歙人好是好,可他也不是她什么重要的人,她是真没办法为他做到置自己生命于不顾的境界。同理可得,为了苍巫介,也不可能。
什么破玩意嘛,谈个恋爱会没命?她还是放弃吧,让对方和那妩王去双宿双飞,余生各自美丽也挺好的。
一瞬间想得透彻,莯蓉继续侧耳偷听,正好听得苍巫介说:“若是可以,我不会动她。”
话模棱两可,莯蓉觉得这个“若是可以”争议很大。听这意思,若是不可以,他还想要她的命呗?呸,她自己生命的主动权何时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利用她扳倒阿里安已经是在她底线边缘疯狂试探了,如今,他竟还有想以她的命来换取苍巫歙存活的念头?
呸呸呸!莯蓉简直连天灵盖都气得掀到了脚后跟。真是邻居门口晒花椒——麻了隔壁!
她抬脚轻声离开,恍若自己从未来过。只是下楼走到院里拉起莯尘的手后,一直走到自家院里她都骂个不停。
骂着,这边莯蓉前脚回了自己院子,苍巫介后脚就跟过来了。气头上,莯蓉正骂得过瘾,又见真人过来,岂不愤懑。于是她本欲当着人面埋汰他两句,突私想起他的读心术,便回了屋子,只将来的苍巫介拒之门外。
“你这是做甚?”门外苍巫介呓语,“昨夜不是来寻我说有要事嘛?”
今儿个一大早,苍促就进了苍巫介屋子,说莯蓉在院外等了他许久,有要事相商。苍巫介不知莯蓉所为何事,但毕竟能来寻他,想必定是有什么好话要说,他当时心中一喜,便出了门。
可房门一开,他矗立在楼上的栏杆处往下望时,见到的却只有院里凉亭相依相偎的两个身影。
凉亭下,二人头椅靠着对方,斑驳陆离的光彩撒在他们身上,那光彩皎洁得如同洒向大地的水银,把柔和的二人静静地披在这一片片卷曲着的落叶上,薄薄的水雾在他们身上渐渐升起。
二人周遭满地的日光,依稀浅草,爬行着的藤蔓,亭柱斑斑驳驳,亭外竹影迷离,假山更显宁静深沉,给半是流水半是堤岸的小院,投下了一片黝黝的幽影。
此时的幽影,恍若一把利刃,将苍巫介与一切割离开,让他一时竟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是上前打扰?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后来,他选择了后者。
回了屋,闭了房门,他坐在塌上,望着在屋中踱步的苍促,半晌,才从方才的景象中回神过来。回了神,他对苍促说:“她,身有水珠。我不知是何人将水珠置于她心脉,但其如此如此做,显然是知晓了我此番来这妩萝渊的目的。”
闻声苍促也发出心中疑问:“阿里安?子酒?”
苍巫介摇头。话题扯到此,苍促作势又问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记得他答:“若是可以,我不会动她。”
他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想动她,也不会动她,他腰间这不狠不重的一刀,便是他给予她的权利,也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