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莯尘眼见苍巫介直直摔在地板上,额头一处猩红的弹孔慎人。
这抽魂引魄的苍巫介此番闯入莯蓉幻境,显然是失败了。莯尘心悸,一时不知该说何话。
接下来,转瞬,也就是莯尘眨个眼的功夫,四周又恢复了原样,苍巫介所带来的一切痕迹,消失殆尽。攸地,一声熟悉的笑声传来,莯尘瞧去,一位中年妇女笑嘻嘻提着拖把从卧室里走出,如同三个月前初见一般,他见莯蓉奔了上去,抱住对方,喊:“妈。”
莯尘脊背开始发凉。
……
清凉殿用寒玉铺地,画石为床,紫琉璃做帐,室内陈设都是水晶所制,喻为“中夏含霜,系魂引魄入谷中“。这个谷中,便是指矶谷境。
猛然惊醒,苍巫介一下子从数九寒天般的画石床上坐起。
见他苏醒,从旁的四人立刻便围了上来。四人到没七嘴八舌的询问,只静等着苍巫介的回应。静怡一阵,苍巫介无力的抬眸环视了众人一圈,陡然,他的目光如同殿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一样惨淡。
他摇了摇头。众人霎时明了,纷纷叹气。更有哽咽声不止。
四人中苍促毕竟年龄偏大,心智也更为成熟,如此,他率先缓过来,开始向苍巫介怒斥:“抽魂引魄,你这是在玩命!三月以来,失败了这么多次,俨然就是那莯蓉刻意避之,她若不愿从幻境之中醒悟,你做这些,也只是白费力气,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同时,三月前醒过来的苍巫歙趴在苍巫介床边,哽咽不已,瓮声瓮气直求苍巫介:“哥,快…别试了。”再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苍巫歙真是恨不得替苍巫介受了所有的伤。可莯蓉身上,只带有苍巫介的气息,换言之,要在茫茫矶谷境中寻得莯蓉的准确位置,也只能靠苍巫介。
他二人语毕,苍巫介缄默不语,阿里香子酒夫妇面露难色。
子酒道:“如此下去,即使有清凉殿为媒介,苍大人身子灵脉也绝受不住啊。”
何止是受不住!心脉丢失,三月以来灵脉又遭受了一次又一次抽魂引魄的苦痛,能还撑着这副身躯,俨然已算是烧高香了。苍促心悱,简直那叫个恨铁不成钢。他也不知道,那莯蓉到底是给苍巫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其肯如此舍命。
“再来。”一直缄默不语的苍巫介终于开了口。
苍促愤愤:“你到底爱她什么?爱她表里不一?自私自利?”
苍巫介躺下,在再一次抽魂引魄进入矶谷境之前,回他道:“她或许表里不一,自私自利,但这都不能成为我抛弃她的理由。”
……
继续呆在幻境之中又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莯尘也开始从颓靡佛系的生活中抽出了点空挡来陪伴莯蓉。自那日枪杀了苍巫介之后,瞎子都能瞧得出来莯蓉的变化,更何况是心细如发的莯尘。他瞧莯蓉性子越发变得古怪,本活泼好动的性子竟变得板滞孤僻。除此之外,还总时不时往他这跑,三个月,竟只有一周的时间是呆在她自己家的。
有时,莯尘瞧她不对劲,老望着窗口发呆,便简单劝慰几句。不过,他通常是得不了什么回应的。最严重的一次,莯尘记得一周前的一个夜晚,莯蓉照常过来留宿,夜半时分,竟似发了狂一般,掏出一把手枪冲自己心口打去。
那之后,莯尘严重怀疑莯蓉患有躁郁症。他遂而时不时的拾掇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他这么说时,莯蓉总会白他一眼,笑得可亲,偶尔回他一句:“鸽吻,滚。”
经历了将近三个月的精神折磨,莯尘盯着性格古怪的莯蓉,其尚且留在他心中的温柔果敢姑娘形象,早已分崩离析。
用莯尘改造的网络语言来说就是:“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稀奇古怪的莯蓉万里挑一。”
他觉得自己之前想要莯蓉陪自己一辈子的想法,真真是幼稚得可笑。现在刘亦菲才是他的女神好不?
“莯尘,我们明天就结婚吧,不,今晚吧。”莯蓉又是颓废坐在窗前发呆的模样。
只是,她面无表情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把正打算开场王者的莯尘吓了一跳。他忙拒绝:“姑娘?你别想不开啊!”
莯蓉转过头:“我想得很清楚。”苦笑一声,“等满足了我妈的心愿,这幻境,我会亲手结束的。”
在平板上划拉着什么,莯尘闻声有些心酸,他抬眼过去:“姑娘,我还以为你彻底陷入幻境之中了。”
莯蓉意味不明地瞅了莯尘一眼:“放下你手中的平板,或许你也能和我一般清醒克制。”
莯尘尬笑不语,他自然知晓莯蓉所说为真。早些时候,他曾见莯蓉与其母亲打游戏,二人骂骂咧咧,他当时好奇望去,却见莯蓉游戏界面的喇叭是关闭状态。也就是说,她的骂声,根本就只是做戏。她不允许他提及幻境之词,却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处于什么境地。
只是,明知是假,为何又要怒杀那费劲心力闯入的苍巫介尼?
莯尘私以为莯蓉是为泄愤,泄之前被剖心取珠的愤恨,从而就此事没多过话。但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尼?
“欢迎来到王者荣耀,敌军还有三秒到达战场,全军出击!”游戏界面开启,莯尘抛开脑海中的思虑,手势眼花缭乱。
莯蓉远远地望着他,半晌,回首又望向窗外。
……
“妈。”着古装汉服嫁衣,半戴盖头,招待完来的亲朋好友,莯蓉搂过自己母亲的手,将她的手细细抚摸。
妇女笑逐颜开,倏而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蓉蓉长大了,你爸他泉下有知,也该是没有遗憾了。”
莯蓉:“那妈你尼?今天高不高兴?”
抹泪,妇女:“为人母,怎不高兴?只是,一想到你结婚了,妈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厉害。”
“人间好句题红叶,天上良缘系红绳。鸳鸯佳偶美景时,芝兰永结比翼情。尊敬的各位……”地毯另一头司仪开始了主持,“今天,我宣布莯尘先生与莯蓉小姐的新婚典礼现在开始。……”
莯蓉没怎么仔细听。时间紧迫,她也是随意选的婚介公司,但好在,没怎么丢面。
“要进场了。”莯蓉旁的妇女忽然道,“你爸没福气啊。这场,妈送你。”
莯蓉憋着泪,生怕妆容给泪水侵染,好在母亲帮她把盖头盖下,她的情绪才有所隐藏之处。后而,跟着母亲走在红得似四月杜鹃花的地毯上,莯蓉听得身旁低声哽咽声。胸中种种情绪难以自抑,她泪水决堤而出。
幸好,幸好,盖着盖头尼。莯蓉忽而有些感激莯尘的执拗。幸而他非得要古装婚衣,她此时才不至于连个遮蔽情绪之物都难寻。
走到台上,莯蓉感觉到母亲将自己的手放于另一人手之上,她使劲缓和了情绪,便看到一根称杆挑来。须臾,盖头掀开,莯蓉望着面前身着红色新郎服,身形身量清癯,唇红齿白,姣好面容上一双湛蓝眸子的男子,一时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