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四个月?还能有四个月!思及此,莯蓉先前种种郁结情绪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突如其来的侥幸。
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却反而想哭了,不由喊:“苍巫介,你再给我四个月,就四个月好嘛?”
苍巫介此番前来,其实是希望莯蓉能即刻破了幻境,从而离开。既然阿歙已经取得水珠苏醒过来,他们便没有理由再在妩萝渊耗下去。
可如今瞧得她这潸然模样,胸中便冉冉升起一颗软心肠。
他也知莯蓉面上仿佛是在诉求,实则不然,他若是不同意,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似乎是心肠荡荡洄洄几番,苍巫介道:“好。”斩钉截铁。就这样吧,让他也任性一把。
“苍巫介。”
“怎么了?”
莯蓉嘴角慢慢浮出笑意,“谢谢你。”
“为何同我这般客气见外?”苍巫介总觉得莯蓉语气中带有一股疏离感,他很不喜欢。
听他如此问,语气还挺认真,莯蓉滞意表情在脸上卡了一秒,慌而爬满笑:“没有的事。”不是客气,也不是见外,要说起此时她对苍巫介的真实感觉,便只是觉得陌生。
六个月,半年时间,不长不短,足够两个季节的更替。如此从初秋到初冬,人的身儿适应了热气的流逝,渐入冰天雪地,她也适应了幻化出来的现代生活,恍恍惚惚,在渐入佳境的底线前徘徊游荡。心中早已将苍巫介这个人给掩埋了。
男人不男人的,她是真的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在有限的四个月时间里,让那个老母亲能够得偿所愿——见女儿步入婚姻殿堂,自己抱上大胖孙子(女)。
“莯尘尼?”想了半天,莯蓉才突想起莯尘这个小子。问起也算是想扯开话题。
“怎么,担忧了?这六个月,还真处出了感情了不是?”苍巫介说话尖酸刻薄。
莯蓉:“……”算了,她何须问,莯尘怎可能有事。
霎时,莯蓉抬眸,四周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起来,人儿喧嚣,掌声四起。
倏然掌声顿下,司仪道:“请问莯尘先生,你愿意娶你对面的这位小姐为妻,今后无论风雨和阳光,贫穷和富贵,疾病和健康,逆境和顺境,都要真心的爱护她,呵护她一生一世,你愿意吗?”
莯尘先生?苍巫介脸色更不对劲了。
莯蓉眼疾嘴快:“司仪先生可是念错了?是—苍巫介—先生。”
司仪一愣,悄悄瞥了眼袖里的稿子后,忙道:“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了——”
莯蓉打断:“无妨,先生请继续。”
司仪清了清嗓子,又将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这回,把“莯尘”换成了“苍巫介”。苍巫介心知是莯蓉的更改,呕气未停,他顿了片刻郑重道:“我愿意。”
闻声,莯蓉攸地望向苍巫介,这时,司仪将话筒递向她:“请问莯蓉小姐,你愿意嫁给在您对面的这位先生为您的丈夫,今后无论风雨和阳光,贫穷和富贵,疾病和健康,逆境和顺境,都要和他终生厮守,永不分离,你愿意吗?”话筒靠得太近,莯蓉自己的微微喘息声,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只是场戏,莯蓉,你别太当真。她语速加快:“我愿意。”松了口气,心脏平复,莯蓉望着老母亲,粲然一笑。
一笑,她从旁的老母亲潸然泪下,在司仪宣布交换婚戒的时候,她过来轻拍了拍莯蓉的手后,捂着嘴便走下了台。
台上,余光中,莯蓉瞧得台下老母亲哭泣难耐,却强忍哽咽的模样,将戒指拿起,往苍巫介中指戴去时,不禁手颤个不停。
“这是什么东西?”苍巫介呐呐问。
苍巫介入此幻境这回是第二次。头一次他见幻境古怪,一心想着除掉莯蓉心中幻影,便也没多思虑。
这次,误打误撞,他抢了莯尘婚衣,(莯尘:其实是我心甘情愿求他抢的。)竟不成想做了莯蓉新郎官。
当时,他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是一想起莯蓉若是与眼前的男子成亲,他便觉怒火中烧,大为光火。
幸而,是他入了婚礼。只是,这幻境之中的人间婚礼,如同它本身一般古怪。
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婚房盖头提前掀开,夫妻相对站着,宣言后,却只是各拿一个圆环,套在对方的中指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
莯蓉沉浸于母亲伤痛中,仿若自己不是在做戏,而是真的嫁给了苍巫介,心情不是很美妙,便在苍巫介问出此话后,低声暗道:“一会我再解释,你先别多话,流程很快就会结束。”
苍巫介轻晃了晃手,瞧着自己中指上会反光的圆环,闻声笑了笑,便听从莯蓉的告诫,没再多话。
婚礼很快进行到了下一项:新郎新娘对吻。
一开始,听到司仪拿着话筒大喊:“互动环节到了哟。”苍巫介愣愣不解,是时,他又听得台下不少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声逐渐一浪高过一浪。
忽而明了众人的意思,他赫然:“这成何体统。”
众人显然被他此话中的怒意愣住,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司仪也有点窘迫。
这使得莯蓉差点下不来台。她一面忿忿心骂苍巫介老古板,一面强行扳过他的头,踮起脚尖,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唇上一热,忽而又一凉,苍巫介还没从众人的声浪中回神,便见得莯蓉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戛然而止。
莯蓉偏头,他瞥去,其赧然于怯,脸颊似红了一片。
“看个屁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察觉苍巫介正盯着自己,莯蓉假意捏紧拳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轻吼道。
苍巫介玩味的笑了一声,便将眼神落向了别处。莯蓉借机撇了撇嘴。
虽然二人亲吻已经不下好几次了,但此次毕竟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个吻,也是她对他诸多失望,万般陌生后的第一次身体亲密接触。遂而她不免情怯。只是……
莯蓉还没能多想,司仪先生又进行到了下一个流程,好在,接下来的流程是去敬酒,这个流程到也还算顺利:苍巫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像个木头桩子似跟在莯蓉身后,只知道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全程都是莯蓉在打招呼。
唯一有点小插曲的是:路过她大胖表哥那一桌时,她总觉得那表哥瞅她和苍巫介的眼神眼神有些奇怪。像哥白尼发现了新大陆那么奇怪。
也好在,后而,天色已晚,婚礼彻底结束,众人离开了举办婚礼的场地,她也不用再行走于那双不明意味的眼神之下了。
回家时,苍巫介醉得不轻。莯蓉和几个亲朋将他拖入婚房后,他嘴里还不知在嘟嘟囔囔什么。几个亲朋见此,知婚房也嘻嘻闹闹不起来,留了几句祝福的话,便都走了,独留莯蓉与母亲二人。
“母亲,今日,女儿出嫁,你心里可欢喜?”换下婚服,穿了睡衣,莯蓉抱紧沙发上老母亲的胳膊,喃喃问。
老母亲抖了抖胳膊:“你这是最近小说看多了,说话怎么一股古早言情小说味啊?”
“嗯?”艹,才跟苍巫介呆了这么一会,她说话竟然也变得古言古语,咬文嚼字了?得改,得说人话!莯蓉:“妈,你就说你高兴不?”
老母亲揉了揉她脑袋:“二十四年了,妈就盼这一天尼,怎能不高兴。”又语重心长,“妈看得出来,这小伙子对你是真心的,你尼,明显也瞧得上。真的,见你高兴,妈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