莯蓉记忆里极差,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妩萝渊时,因着要躲避苍巫介的读心之术,曾在心中大唱:
“我要飞到天上去,去呀去放羊,给我心爱的羊儿吃上一朵;我想站在海面上,捞一个大月亮,挂在屋顶亮咦嘛亮堂堂。”
这事她也就是一个晚饭的功夫就给忘到姥姥家了。苍巫介却记下了,而且还为之付出了行动。
从妩萝渊回来,他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两件事了。若不是有前时五脉灵珠之事阻挡,只怕也早就完成个七七八八了。没必要硬拖到现在才给莯蓉惊喜。
莯蓉说不上惊喜与否,她眼瞅着一望无际,像一座座山脉延绵不绝的羊群,心脏随着其中不少的羊羔一起蹦蹦跳跳。
紧接着一种繁杂迷乱的感觉,从心口处鱼贯而出。
她想着反正都来了,就有枣没枣打一杆吧。
凝视羊群,莯蓉一掌打在身旁苍巫介的腰间,他下意识呻吟一声,她呵呵笑:“唉,咱俩就打算这么眼瞅着吗?”
揉揉腰,那里的骨折才好没多久。苍巫介从灵囊掏出一条长鞭。
长鞭散开,发出尖锐的抽打声,身似有两米多长,粗壮结实,色黝黑,手把却紫赯色,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小珠子。
珠子明亮光滑,很是好看。
莯蓉疑惑,不禁指着长鞭开口问:“这是干嘛用的啊?”
苍巫介手腕使力,抖了抖长鞭,长鞭发出了比方才尖锐的声响,像是刀尖在玻璃上刮划。
长鞭的尾部正对羊群,他轻快地说:“放羊啊。”
莯蓉:“……”杀鸡焉用牛刀。
她身在城市之中,基本上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偶尔回到姥姥家也就驱赶过鸭鹅下河。
她知晓驱赶鸭鹅通常是用一根细细长杆,长杆尖头绑上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据说是因为鸭鹅的眼对红色敏感。
言而总之,她虽没瞧过别人怎么放羊,但总想着应该和鸭鹅差不多。
如此,她突想不通该如何用长鞭完成放羊这一壮举,尤其还是这成百上千头羊的情况下。
“试试吧。”莯蓉单手拿过长鞭手把。艹,竟然有点重。她换作了两只手。
苍巫介细心,见她不能承受长鞭重量,忽而手化,又一短小精巧的长鞭跃然而出。
“是我没考虑周全。”将小长鞭换过大长鞭,苍巫介领着莯蓉向羊群进发。
初而,为长鞭所扰,羊群一哄而散,莯蓉便追着其中一只相对肥美的羊撒开了脚,追得不亦乐乎。
地间柔软舒适,是绿得发光发暖的青草,她身子一跳,成功逮下了肥美羊儿身上的一撮毛。
“嘿,今儿我还就不信了,我非得吃上烤全羊不可!”莯蓉来了劲,越战越勇,提起小长鞭就将苍巫介晾在了远处。
矗立于不远处古柏树顶枝旁,苍巫介忽随意坐下,长而薄的袍子披散开。
不耐烦地扒弄了几下额间被风拢起的几缕墨丝,他望着白茫茫一片的羊群中忽上忽下蹦哒的一个鹅黄色圆点,唇角正勾起一抹合适的笑容。
温柔优雅而又超然。
先时随着莯蓉奔赴羊群,本以为其会兴味索然,毕竟手握长鞭时,对方眼中带有的无奈与乏味意味隔着眼眶都涌溺到脸上了。
他怎能瞧不见。
不过,他到真没想到,一蹦哒进羊群,莯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整个人都活乏了起来。
到也不枉他辛苦一场了。
“苍巫介,苍巫介,快过来帮忙啊!”羊群中的鹅黄色圆点蹦哒的速率变得急促。
苍巫介抬眸一瞧,快速眨了眨眼帘,飞身过去。
“怎么了?”落在莯蓉身旁,他诘问。
莯蓉撅嘴,脸颊两侧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通红,像是蒸熟了的掺和着红色齑粉的米团。她指着羊群,有些气急败坏:“看见没,就是那只,可奸诈狡滑了,小家伙腿上肯定安了马达,我追了半天了,怎么都追不上。”
茫茫羊群,白花花一片,苍巫介顺着她手的方向过去,并看不出她说的是那一只。不过他迎合着点头,并附和:“那羊着实是欺人。”
莯蓉闻声狂点头:“可不就是嘛!”
不知为何,每次她吃瘪的模样苍巫介都莫名觉得可爱非常,打心底里又极其想笑,不过此时他可不敢笑出声。
他收敛情绪,抚慰几句:“看来可真是把你累坏了,若是累极,休息一下也好。”
终日除了跑步没有其他剧烈活动的莯蓉表示这个提议她很受用。可她又好想吃烤全羊啊。
心头两厢挣扎不停,莯蓉不怀好意瞥上苍巫介,手抓住他衣袖,拿脸蹭了又蹭:“好哥哥,你帮我抓嘛,我想吃。”眼睛瞪得贼大,她意求能让他看到她眼底的诚意。
当然,若苍巫介拒绝的话,这诚意便会成为凶意。
苍巫介笑着将衣袖扯回:“九十九道菜肴你都还没吃出头尾,这下竟还想着吃?”
莯蓉叫这话噎着了。不过很快她就理直气壮了起来:“那能一样嘛,一个是家常菜,一个……算是半个野味,味道与享受能相提并论?”
不好意思,她理不直气也壮。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苍巫介见莯蓉情绪波动大,适时投降,“那只啊?”
莯蓉露出了胜利的可掬笑容,又指了指羊群:“那只。”苍巫介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飞离羊群,莯蓉被苍巫介放在了他前时坐着的地方,叮嘱她两句,自己重新飞回了羊群之中。
后而,莯蓉只见得羊群一阵骚乱,“咩咩咩”的叫声响不绝耳,须臾,远处羊群安静了下来,而苍巫介也回来了。
他手拖着羊儿的后腿,在地上拉出一道划痕,碧绿的青草压弯了腰。
将早已不挣扎叫喊的羊儿扔到莯蓉身旁,苍巫介拍了拍身上的羊毛絮,羊毛絮沾染了他一身。
莯蓉瞧得他这狼狈样,特别是额间头发丝上那几撮醒目的羊毛,憋住笑,上下打量他几眼,竟觉心花怒放。
她奔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有些突然,苍巫介忙要推开莯蓉:“衣袍上的羊毛你可是没瞧见?”
莯蓉才不管,她就是想抱他,身上有屎也挡不住。不,屎好像能挡住。
她抬首,仰视苍巫介,他似笑非笑,少年气韵,湛蓝色眸子莹莹似有光。
他望着她,用带着亮光的眼。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莯蓉觉得他心里此时定也是有光的。
苍巫介被莯蓉看得发毛:“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莫非是羊毛跑到脸上了?如此想着,他抬手抹了抹脸,放下手,手空无一物。
莯蓉偷笑,踮起脚帮他把额间发丝上的几撮羊毛拿下,嘴唇顺势在他脸上停留了些时候。
“辛苦了,奖励你一个吻。”莯蓉离开苍巫介的怀抱,将掌心处的羊毛吹走,“现在你该干活了。”
苍巫介摸了摸脸颊处的温润,闻声一个转头:“你吃得了吗?”这抓羊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有些讨厌满身都沾染了羊毛的感觉。
当然,若是莯蓉坚持,他只能提起袖摆接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