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放心蓝夫人,云鬟便仍在宣平侯府上,相陪坐等
她不肯去,赵黼自然头一个要陪着。
如此直到晚间,宣平侯才匆匆返回,从马上抱着个孩子下来,自然正是“失而复得”的蓝泰。
原来宣平侯这一次,是叫人带了蓝泰,要将他远远地送到寺庙里去,因此要找寻下落,侥幸容易。
里间儿蓝夫人听说孩子回来,早不顾一切地挣扎下地,奔往外头,蓝泰大叫:“母亲!”撒腿飞快地往前,扑在蓝夫人怀中。
蓝夫人早忍不住,倒在地上,紧紧抱住,放声大哭。
蓝泰吃了一惊,道:“母亲哭什么?难道是不舍得孩儿?”竟是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原来这一次带走蓝泰的人,只对他说,侯爷要送他去寺内学武,蓝泰是个顽皮活泼的男孩儿,虽然想念母亲,但一想到可以习武,自然满心期待,谁知中途被人揪了回来,此刻见母亲如此,便大惑不解。
蓝夫人见他并未受任何惊恐,心中才有几分安慰,又想到差一点母子便不能相见,仍是泪流不已,只得抱着说道:“母亲自然舍不得你了。宁愿跟你一起去。”
蓝泰也伸手抱住:“泰儿实则也舍不得母亲,只不过心想着若是练成一身好武功,自然可以光宗耀祖,母亲也必高兴呢。”
蓝夫人听是这样的言语,更是情难自禁,又喜又痛,泪流满面。
宣平侯在旁看着,微微动容。
可虽然蓝泰已经回来,但他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却仍旧存在。
忽然听有人道:“侯爷只想着或许公子会不利于父母,然而照夫人的情形看来,纵然你送走了公子,夫人难道就会平安无忧地长命百岁么?”
宣平侯正也是因为想通了这个,所以才飞奔去寻蓝泰回来的。此刻回头看着清辉:“可是,以后如果真的发生了我梦境之中的场景,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清辉却答不上来。
正此刻,云鬟走前一步,道:“若真的如张大人所算,比要轮道平衡……那么要填补那平衡之人,只怕也并不是夫人。”
宣平侯一愣,回头看向云鬟,云鬟却只说道:“侯爷勇毅,夫人仁善,教导出来的孩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见蓝夫人正母子相聚,无暇他顾,云鬟辞了宣平侯,转身往外。
清辉仍在后,跟宣平侯不知说些什么。季陶然原本要跟着,因见赵黼已紧紧跟着去了,他便一笑摇头,只随清辉。
不提宣平侯府内,喜忧参半。只说赵黼云鬟两人出来,仍是上了马车。
车行了一会儿,赵黼打量着云鬟若有心事,便问道:“在想什么?”
云鬟抬眸看他,说道:“你可知道……前世……本没有泰儿?”
赵黼暗中寻思,想起昔日的那“蔷薇血衣”案。
赵黼到底并未亲身经历,并不知这其中若不是云鬟出力,蓝夫人早亡故了,蓝泰也不会出生……然他毕竟心思机敏,见云鬟为此沉吟,便也猜到一二,点头问道:“怎么了?”
云鬟道:“所以,那张大人所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赵黼道:“莫非你担心,他说的话会成真?”
云鬟道:“倘若……有个万一呢?”
赵黼看出她眼底有些忧虑之色,便慢慢挨过来,问道:“你怕他真的会对侯爷夫人不利?”
云鬟想了会子,终于道:“没什么了,我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赵黼见她温淡答话,情难自禁,凭空想了会子,便低低问道:“分开这几个月了,你可想过我不曾?”
云鬟咳嗽了声,赵黼道:“怎么不回话?到底想过不曾?”
云鬟道:“忙得很,世子难道不忙么?听闻……跟辽人定了和约?”
赵黼道:“忙里偷闲,也自然能想的。我时常想你,难道你真半点没想过我?”
云鬟见他说的白,又咳了一声。
赵黼趁机便去捂住她的额头,道:“是怎么了只管嗽,难道是先前落水,着凉了?”
云鬟道:“没有。”却也并没有推开他的手。
赵黼心里喜悦,原先按捺着的那些柔情蜜意顿时都要涌出来,不由说道:“阿鬟,先前说的那个‘美貌佳人’,你也看见了?”
云鬟见他主动提起,便道:“看见了。”
赵黼道:“原本是我母妃的主意,我也没理会她……不过倒是因此想出一个法儿来,你且听一听成不成?”
云鬟道:“什么法儿?”
赵黼道:“她生得有六七分像你,我便留她在府内,让众人看见,以后悄悄地把她打发了,你若是变作女装,在府内出入,自然就没有人留心了,这叫做‘瞒天过海’之计,你觉着怎么样?”他只顾想的好,说到这里,便又臆想起跟云鬟种种自在,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她弄了进府内去。
谁知却见云鬟皱皱眉,赵黼问道:“你觉着不好?”
云鬟不答,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位姑娘叫什么?”
赵黼道:“叫阿郁。”
云鬟道:“她既然生得貌美,又是王妃的亲戚,又何必用什么‘瞒天过海’,世子为何不……”
云鬟并未说完,赵黼却明白了,因一把抱紧她道:“你瞎说什么?”
云鬟道:“不过是实话。”
赵黼将她抱着摇了一摇,半真半假道:“你再说一句,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云鬟静默无语。谁知赵黼望着她,却忽然又想起在宣平侯府内她那句话,福至心灵,便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吃醋了?”
云鬟蹙眉,然而脸颊上却慢慢地浮出浅浅地薄红来。
眼见这情,赵黼不觉心情驰荡。
却不料外头马蹄声响,有人来问道:“世子可在此处么?”
赵黼不等外头回答,道:“不在不在!”
云鬟一愕,旋即忍笑。
那外头人忙禀告道:“是晏王殿下派卑职前来的,要告诉世子一声,若是无碍,还请世子尽快回府,且有事呢。”
赵黼听是晏王的命令,才不敢高声,只叹了口气,对云鬟道:“我本想把那些杂事都料理妥当,再去寻你,咱们好生相处,自在说话,谁知竟出了这种事,到底又是仓促相见。”
云鬟已经又恢复肃容,道:“世子且还留心去做正事。”
赵黼道:“什么正事,除你之外,都是杂事。”
云鬟转开头,又不答话。
赵黼道:“是了,你听好了,以后再不可做这种凶险之事,什么跳河之类……这一次就罢了,下一回,若给我知道你为救人这般,不管你救的是谁,我定要……”
那个“杀了”的话尚未说出来,就见云鬟回头瞥了一眼,眼神有些冷。
赵黼便停下来,道:“不说就不说,横竖你心里明白。我可不是玩笑的。”
先前听闻云鬟跳了太平河,他匆忙出府赶去的当儿,心头之慌乱,若行于冰河之上,而马蹄踏开碎冰,其惊恐惧怕,无以言喻。
若无第一次的死遁,倒也还差一些,尤其是两者一块儿想来,岂不叫人神破意碎?
这般叮嘱了一句,才又狠狠地在脸上嘬了口,到底下车去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朝廷调任专人,一一敲定两国和约之事,辽人方面儿,睿亲王乃是正使,议定辽人退出黑河二州,且赔偿昔日侵扰黑河二州的款项,以牛羊毛皮等抵偿,且互通商贸往来等,各项不必赘述。
这也是两国交战了近五十年来,头一次议和达成,皇帝昭告天下,群臣百姓,举国共贺。
议和之后,却又有一件大事发生,那就是舜国储君之事。
正如一部分大臣早先预料到的,皇帝册封了晏王赵庄为太子。
只因晏王几十年不在京内,到底不如几位京中的王爷名声响亮,京城其实还算使得,尤其是些距离京城远些的州府,因晏王始终淡出视线,乍然提起,一时竟不知乃何许人也。
只有一些有识之士,却深知晏王的来历,便说起来,道:“你们不知晏王不打紧,总也该知道晏王世子罢了?这一次辽人主动来求议和,正是世子的功劳,晏王是世子的父亲,当然也是个极能耐的王爷。”
这才恍然大悟,有人便笑道:“不管谁是太子,横竖只要能打败辽贼,让天下太平,给咱们大舜争气,那就是好太子,好皇帝。”
太子册立大典之后,那原先的世子府便有些住不下了,按照皇帝诏命,早收拾好了西掖的开国太子旧居,便命晏王一家搬入。
一来是册立之喜,二来是乔迁之喜,因此一连十数日,新太子府皆是门庭若市,委实热闹。
因新太子册立,四夷来朝,文武百官也要登门拜贺,这一日,季陶然便对云鬟道:“我的话,说中了一半儿,如今世子果然成了皇太孙了……”
云鬟笑了一笑,季陶然便道:“四品以上的官儿都已经去拜贺了,好歹我们也跟世子相识一回,要不要也去拜贺?”
云鬟略觉为难,毕竟此刻她也算是有品级的官员,若还是当初小推官,自然爬不进太子府的高门槛,但现在是这般不大不小,按理的确该去恭敬见礼的,至于太子会不会接见,那便是人家的事儿。
是夜回到府中,却惊见灵雨也在,见了她回来,便迎着笑道:“大人回来了。我奉世子的命,给大人送些吃食过来。”
云鬟见桌上放着两个食盒,不由道:“好端端地送什么吃食?”
灵雨道:“因这两日太子府宴客,世子吃了两样好东西,说是要给大人也尝尝,因此特意叫人做了,让我送过来。”
云鬟哑然:“又劳烦姐姐多走一趟了。”
灵雨道:“可知这样的差事,我是最喜欢的?”
略寒暄两句,便说道:“这两日,我听闻好些官员去太子府见礼,大人先前跟王爷那样好……如何竟还没去呢?”
云鬟一笑,灵雨何等机灵,即刻笑说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不如来看看送的东西合不合胃口,世子还叮嘱过,叫看着大人吃了才回去,要告诉他爱吃哪样儿,不爱吃哪样儿,预备以后再送呢。”
云鬟道:“哪里还敢劳烦。”
晓晴早拿了碗筷过来,又跟灵雨一同打开食盒将吃食端出,一边说道:“姐姐还叫世子呢,如今该改口了。”
灵雨笑道:“是,一时叫惯了,竟忘了。”
云鬟又去洗漱更衣,才回来落座,却见两样点心,是玫瑰酥同芸豆卷,四样菜肴,酒酿海参并葱烧台蘑,清炒素虾仁,豆花一品,另一碗肉丝汤饭,淮山瑶柱汤,并两个小小地金丝卷子。
晓晴先笑说:“怎么拿了这许多,哪里吃得了?”又对云鬟道:“是皇太孙的一片心意,主子尽力多吃些。”
云鬟抄着筷子,果然捡着吃了几样,倒觉着都很合口,但到底还剩了大半儿,只叫晓晴跟丫头们拿去吃了就是。
当夜,灵雨去后,晓晴伺候云鬟歇息,却总是频频打量。云鬟道:“可是有事?”
晓晴才道:“主子,我怕说错话。”
云鬟把手中的书放下:“什么话?”
晓晴道:“如何今日灵雨姐姐来,跟我说起,原来太子府里,王妃身边儿多了个什么阿郁姑娘,且生得……竟有几分跟主子相似。”
云鬟道:“原来是这个,我知道了。”
晓晴见她已知,忙又扒着膝道:“主子,你不觉着这件事可疑么?怎么凭空冒出这样一个人来?”
云鬟若有所思,问道:“灵雨还跟你说什么了?”
晓晴会意:“她还说,六爷对那个阿郁倒也一般,并没格外亲近,只是阿郁时不时地过去端茶送水,格外殷勤似的,故而灵雨心里有些疑虑罢了,今日才跟我偷偷说起来。”
恰这日,东宫派了人来,递了请帖。云鬟同季陶然碰头,才知道他也得了,且清辉也得了。
因此这一日,众人便齐往新太子府而来,却见今日请的,多都是些年青些品级低些的官员,却都是出类拔萃之辈,这些人素日里互有交际,或又有耳闻的,彼此相见了,各自寒暄了一阵子。
赵庄亲出来相见,赵黼便陪在身边儿,云鬟跟季陶然、白清辉站在一处,暗中相见,却见晏王仍是昔日的模样态度,并未有改。
赵黼跟在身旁,也自同众人招呼,这些后进官员,虽听闻他大名赫赫,却因是个难交际的人物,因此多只是遥遥见过一面,今日亲眼相见,却见他并不是传说中的锋芒毕露令人难受,因此心中均都暗自赞赏喜悦。
赵庄亲自陪了宴席,过午之后,众人方都渐渐退了,云鬟三个人也上前同赵庄辞别,赵庄笑道:“不必着急,待会儿花厅吃了茶再去不迟。”
见赵庄有挽留之意,自不便再强行离去,此刻又有几个后进过来行礼,他们便先退出,站在廊下说话。
这府邸对云鬟来说,自是最熟悉的,然而此处招待宾客的殿内,她却还是第一次踏足,打量眼前那些大树高墙,耳畔忽地响起熟悉的蝉鸣之声,一阵阵叫的甚是紧促不安。
忽闻季陶然道:“在发什么呆?”
云鬟回神,见他好端端站在身旁,言笑晏晏,那原本因蝉鸣而急跳的心才缓缓安了下来。
即刻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名随官来请三人入里间儿书房说话,正自廊下而行,忽听有人道:“皇太孙先前进内见王妃去了,姑娘莫非不知?”
有个声音轻轻说道:“我才自院子里来,只怕是错过了。”
三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却见有个人影正从左侧的菱花门边出现,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回头,正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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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伙伴们哦~~(╯3╰)
说起来,那些胃药还是之前写与花共眠的时候,也害了一次大胃疼买的(又派上用场了居然)先前又吃了三片,现在只微微地疼了,看着大家的留言,好像都很专业的样子,我又是担心真的会咋滴,又是忍不住温暖,么么哒,感谢!
原来胃疼不能喝浓茶,我还喝了好几拨呢,怪不得丝毫没有减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