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我当然为你感到开心。”皇甫仙敷衍地对她笑了笑,接着便问她:“筱筱,你的脸是怎么恢复的?”
“是六王爷请御医帮我治好的。”苏筱筱观察着她的表情,对她笑着道。
皇甫仙很错愕,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么说来,你被驱赶出储秀宫后,是六王爷救了你,并请御医治好了你的脸。你从未失踪过,你一直待在王府,对不对?”
苏筱筱对她点了一下头,“推断得很准确。”
“既然你的脸早就被治好了,那你为何还要把自己装扮成那样?还有,你以那丑陋的模样重新回到我身边是何意图?”皇甫仙心里不安极了,警惕地睨着她。
苏筱筱忽然凑近她,脸色阴翳地道:“姐姐把我的脸毁成那样,我当然是回来替自己报仇的。”
“你都知道了?”皇甫仙惊恐地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不由得紊乱起来,整个人比被黑衣人掐着脖子时都难受。
苏筱筱端坐回来,戏谑地笑着道:“这几日,姐姐应该睡得不怎么安稳吧?你的梦中,你娘和村民缠着你为他们报仇,而我,满脸血淋淋地来向你索命。这种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皇甫仙看着她的一身白衣,以及她那头披散着的青丝,“我早就猜到每夜在我床边装神弄鬼的人就是你。我好奇的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找我报仇,你却迟迟不对我动手,刚才还救了我,这是为何?”
“刚才对你出手相救,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死在他的手里,你的这条命是我的,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苏筱筱冷声道。
皇甫仙忽然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歉然而乞求道:“筱筱,我错了,我知道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天理不容,但求你原谅我,求你看在我曾经救过你一命,看在渔村的村民的份上,不要恨我,放过我,好不好?”
苏筱筱厌恶地拿开她的手,“我三番五次地救你,早已报答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从你对我下毒手开始,你我的姐妹之情就被你斩断了。是你先不顾及姐妹情义伤害我在先,我又何必再对你仁慈。”
“筱筱,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伤害你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皇甫仙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就不得好……”她走近苏筱筱,楚楚可怜地哀求着。
那个“死”字还未脱口,就被苏筱筱疾声厉色地打断,“我不会再相信你。皇甫仙,我暂留你这条贱命,倘若你再敢对我耍什么花样,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看在惨死的村民们的份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甩下这番话,苏筱筱开门而去。
皇甫仙一手紧抓着桌边,一手紧按着快要窒息的心口,伤心地看着苏筱筱离去的背影。
这一刻,她懊恼、悔疚有之,但更多的是不安和畏惧。太后在威胁她,皇上冷落她,皇后又指望不上,她原本还有苏筱筱这张王牌,如今,她连往上爬的唯一希望都失去了,此刻她沦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不久之后,冷宫将会是她一生的归宿。
苏筱筱回到住处,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房内宫灵和环翠的谈话。
“宫灵,你告诉我,锦瑟小姐就是咱们失踪了两月的主子,对不对?”环翠摇晃着宫灵的胳膊,又激动又惊讶地问她。
宫灵没有点头,却道:“我也好震惊,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锦瑟小姐脸上的伤疤居然消失不见了,而且她和咱们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宫灵,你记不记得,锦瑟小姐初闯入鸿宸宫时,她的脸上只有一块红斑,咱们还把她误认为主子;后来,她莫名地失踪了,等她再出现时,她的脸上满是伤疤,被人毁了容;而今夜,她的脸上既没有伤疤,也没有红斑,完完全全就是主子的模样。这样细想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环翠一边回忆,一边对宫灵说。
宫灵道:“是挺奇怪的。她到底是锦瑟小姐,还是咱们的主子啊?”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苏筱筱推开了。环翠和宫灵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目光怪异地盯着她。
苏筱筱不慌不忙地走进屋,然后合上房门,在桌边坐下,喝了一杯茶后,才道:“黄鹂、宫灵、环翠、迎春、月季、秋菊、兰花、丁香、元宝、金子、银子、一两、十文……”她如数家珍地将鸿宸宫的宫人的名字挨个念了出来。
宫灵和环翠先是一怔,随即喜笑颜开,两人一齐拥抱住她,“小姐,是你,果真是你!你终于回来我们身边,我们都好想你。”对她说着,不禁喜极而泣。
苏筱筱用胳膊揽住她们俩,开心地道:“我也想你们啊,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和相貌我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我乔装回宫,就迫不及待地去鸿宸宫找你们,只是不敢与你们相认,只能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和你们相见。我瞒着你们是情非得已,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才好。”
“不会啊,我们不会怪小姐的。只要还能见到小姐,只要小姐能平安活着,我们就很开心了。”环翠含泪带笑地对她说。
苏筱筱看着她们俩,“此事你们知道就好,不宜四处宣扬,我还需要继续以锦瑟的身份假扮下去,不能让太后那老妖婆知道,你们明白吗?”
“也不知今夜那些宫人看到小姐的真容没有?还有那个皇甫婕妤,她肯定知道小姐的脸恢复原貌一事,不知还能瞒着多久?”宫灵担忧地道。
“当时情况危急,他们都担心着皇甫仙的安危,应该没注意到我。而皇甫仙,她的确知道我太多的事,不过,我已经威胁过她了,她应该不会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苏筱筱道。
环翠多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小姐,你乔装进宫一事……皇上可知晓?要不要告诉他?皇上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想念小姐你呢……”
她的话未完,苏筱筱和宫灵默契地笑了起来,弄得环翠不知所措,“你们笑什么?”
宫灵以食指重重地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道:“皇上早就知道小姐乔装之事了,只有像你这样的笨丫头这么晚才知道。”
“啊,原来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奴婢还蒙在鼓里呀!”环翠又喜又恼地对她们说,然后她看着宫灵问:“你也早就知道了?”
宫灵看了苏筱筱一眼,见她并无半点生气之意,这才笑着对环翠道:“小姐以锦瑟的身份第一次闯入鸿宸宫时,奴婢就开始起疑了,后来见皇上对锦瑟小姐恩宠有加,奴婢已能猜到七八分。加之锦瑟小姐的喜好和脾性与小姐相差无几,奴婢便能肯定锦瑟小姐就是咱们失踪的主子。”
环翠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赞同她的分析。然后她举起双手,弯曲着十指,出其不意地挠着宫灵的腋下和脖颈,笑着嗔怪她:“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你真坏啊!”
宫灵怕痒,不住地躲着她。两人绕着苏筱筱你追我赶,打闹欢笑着。
曙光乍现时,皇甫仙体内的毒药便开始发作。起初,浑身发痒,抓都抓不过来;慢慢地,由痒变痛,好似有千万条毒蛇和数不清的蚂蚁一同啃咬她,痛得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想要开口求救,却发不出声音;想要起身寻人帮忙,却丝毫力气都使不上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煎熬忍受。由床上摔到地上,全身弄得遍体鳞伤,越是这样,越痛苦难耐。
半个时辰后,她全身的痛楚方才减轻了些。她满头大汗、虚弱无比地重新挪回床上,放下帘幔,不想被宫人看到她的狼狈样。
我真的要去求太后吗?这种折磨受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受第二次。
不行,我要是去了,便证明我真的对太后怀有二心;可是,若不去,我还能熬住几次?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该怎么办?
就算太后肯给我解药,她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一定会刁难于我。那个老妖婆,权势重大,只手遮天,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也不知我还能在她的视野里存在多久?
还有苏筱筱,她也不放过我。早知道宫里这么凶险,我就不该一时冲动选择入宫,真是悔不当初啊!
宫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恐怕现在连周婕妤也弃我而去。太后之所以能那么清楚我所做的事,肯定是周婕妤那个贱人出卖我的。
娘,倘若您在天有灵,请您一定要救救仙儿,保佑仙儿,仙儿不想死啊……
皇甫仙刚想到这,房门被打开,傅娅领着宫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娘娘,该起床梳洗打扮了。”傅娅隔着帘幔提醒她。
皇甫仙心中一颤,慌张了起来,努力镇定了镇定,对傅娅道:“你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用不着那么多人。”
傅娅遣退身后的宫女,正要开口,被皇甫仙阻止了。她对傅娅吩咐道:“你先去把房门合上。”
傅娅心里奇怪,但又不敢过问,只得照她的吩咐合上房门。
傅娅刚重回到她的床边,皇甫仙掀开帘幔,将手伸向傅娅。傅娅看到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有她的脸上、手上、脖子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都有细小的伤痕,吓了一跳的同时疑惑不已。
“娘娘,你身上这些伤是昨夜那个黑衣人弄的吗?”傅娅微颤着手搀扶住她的手,扶她在铜镜前坐下,一边把漱口水递给她,一边关心地询问她。
皇甫仙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不安,一瞬之后便镇定下来,但脸色依旧苍白,不像往日那般红润富有神彩。
“多嘴!快给本宫上妆,多抹些胭脂,把这些伤痕尽量遮住。本宫这副模样,你知道就行,不要在私下到处乱说。还有,不准在本宫面前再提昨夜之事。”皇甫仙一边轻摸着脸上的伤痕,一边吩咐傅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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