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你阿姐和小侯爷的和离,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说到这,盛睿泽忽然扬唇勾了勾嘴角,他想起了那一日海棠对千兰说的那些话,这女子惯会这些花言巧语的,可也是最真性情的。他将那日的事简单的说了遍,当然关于蒋文华那些什么技术好啊花样多的内容,自然是绝口不提的。
海丰那日去宴会上也听自己阿姐和他提起过要和离,更想起阿姐对他说的话,“如果你想活得有尊严,想杀出条路,不想别人轻易把你踩在脚下,那你要更加努力”,原来这都是阿姐自己策划的,他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还是通过别人才知道的。
他这样想着,听到盛睿泽继续道:“一个王冕,就让你面对时候生出无奈和痛恨,你可知道你阿姐面对长公主时,哪里来的底气?她什么底气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命而已。不是不惜命,只是不愿那样苟且活着。”
刚开始他不能理解海棠的做法,可到后面,见识过蒋文华对她的冷嘲热讽,也见识过夏云一个妾室对她都能那样咄咄逼人后,他忍不住去查了当初海棠在侯府的一切,知道了嫁给蒋文华的始末,也知道了她当初差点被逼死的事。
哀莫大于心死,若不是心死的彻底,又怎会策划自己的和离呢?
“可你阿姐和离后,为了让你们一家过上好日子,一日不曾懈怠过,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赚钱,她说过,即使你春闱中举,可官场上不管到了哪里都需要打点,她必要为你铺好这条路。”这些话他听海棠和妙竹提起过,听段蝶诗这样说起过,更看到她真的这样去做,去努力了。
海丰终于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盛睿泽身上,因为他坐的位置逆光,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不知为什么,他能感觉到这位青衣卫大人在提到自己阿姐的时候,语气似乎没有平日那样冷漠,多了些柔和。
他一直知道阿姐对他很好,可没想到阿姐连以后官路可能遇到的困难都考虑到了,他以为阿姐买滚豆腐,开铺子,是想谋条路,可没想到是为他谋路。
海丰眼眶有些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磅礴而出,为免失态,他收回视线,又继续盯着房顶,深吸口气,在眼泪滑落之前将它们成功的逼回去。
“你阿姐在市集里买滚豆腐,生意红火被人眼红,防着以后被人说三道四,她总是笑着和别人说自己已经和离,甚至还无奈自嘲,说自己就是个弃妇。小国公曾问过她,为何要这样说自己,你知道你阿姐是怎么说的吗?”
当初裴皓这样的说自己阿姐,海丰都觉得备受耻辱,甚至还差点和他打起来,可阿姐在市集上,面对那么多长舌妇,她不仅没有退缩,更是自揭伤疤。
盛睿泽竟能将当日海棠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你阿姐说,这集市就这么点大,我母亲的豆腐摊生意一下这么好起来,总会引起旁人眼红的。与其让别人以讹传讹抹黑我,不如我自己先把最能让人嚼舌根的事说出来。那我母亲再听到那些话,也就没那么难受了。我难受不要紧,不看到母亲为我难受就好。”
“而你呢。”盛睿泽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说你敬重你阿姐,可你如今这番作为,只会是往你阿姐心口捅刀子!试问,你今日遭受这一遭,是你阿姐造成的吗?不是,相反你阿姐急得不行,如果当时王冕要你阿姐来换你,我相信她也绝无二话。”
盛睿泽倏然站了起来,拿起手里的绣春刀,走到榻边,将刀往海丰身上一扔,“你真正该恨的,是王冕。你想报仇,拿起这刀,尽管去找他,有什么我替你担着。”
海丰一直放在身侧的手握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抓起绣春刀起身就要往外走,正到门口时,听到盛睿泽道:“只怕你还没到王冕身边,就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海丰咬的牙关都咯咯响,他恨极了,却也知道盛睿泽所言非虚,片刻后赌气般的将那绣春刀狠狠往地上一扔,可这刀却在即将要触碰到地面那一刻,被盛睿泽一伸手,手心里的内力往回一收,就把它握在了手里。
他摩挲着刀柄,声音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有些空,却又带了点蛊惑人的安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有一天,手握大权,别说一个王冕,就是所有欺负过你和你阿姐的人,你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言尽于此,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想通了,盛睿泽将绣春刀别回腰间,推开门走了出去,又背对着手把门关上。
听到开门声,海棠站了起来,面带期盼,可看到盛睿泽一个人出来时,又难掩失落,低低道:“他,还好吗?”
盛睿泽那件银狐披风给海棠略有些大,可却衬托得她更加明眸皓齿,明明一身男装,却比那些身着裙褂夹袄的女子还要明艳动人,他甚至在想,这件披风给她大了些,改日再去猎头银狐,再做件合身的披风给她。
看盛睿泽一直不说话,海棠以为海丰很严重,顿时更是焦虑,正要打算不管不顾的冲门进去,就听到门“咯吱”的一声打开了。
海棠顿时收住脚步,海丰双手还撑在门框上,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阿姐,脸上难掩关切和焦急之色,他心里的内疚之色更浓,连忙走过去道:“阿姐,以和让你担心了,是以和的不是。”
海棠定定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翻了翻了衣袖下的手,“可有受伤?”
“没有,我没有让他得逞,阿姐放心。”
海棠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已经傍晚了,苏嬷嬷遣人来问,是否要在这用晚膳,海棠连连摇手:“今天出来一天了,再不早些回去,父亲母亲该急了。”
盛睿泽心里有隐隐的失落,却也没强求,“好,我让门房备辆马车送你们。”
“多谢盛大人。”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海棠姐弟二人丝毫未提王冕之事,只是德胜楼忙,略耽误了些,海秋夫妇倒也没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