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串珠此刻正在药房中帮忙捣药,嘴角不觉间勾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
赵金珠啊赵金珠,这笔账,她要好好跟这个妹妹算算了。
十四年前,赵串珠出生了。
她虽为宁福帝姬,却毫无帝姬应有的荣耀。因为母亲是曾经伺候和福帝姬赵金珠的母亲、安妃的一等宫女,姿色出众,蒙受了官家的宠幸,被封了一个小小的才人。
因为才人位份太低不能独占一宫当主子,她娘便还要继续呆在安妃娘娘的屋檐下生活。可安妃素来就是胜宠不衰,且为人善妒肆意打骂她的娘亲。她娘亲生性软弱无能,后来娘生下了她,娘被封了个次妃,地位仍在安妃之下。她们母女二人在安妃娘娘的欺凌下苟且偷生了七年,低头任由安妃的宰割。
安妃娘娘甚至以欺负她们母女为乐。
她赵串珠可不是这样好欺负的人。
她的祖父曾经是个郎中,教了她娘亲不少的药理,虽术业不精,但小病小伤仍然是懂得的。她便不经意间向娘亲打听到,驴肉和金针菇生生相克,长期同食可导致心悸胸闷,直至心病突发死亡。
安妃爱吃驴肉,这便好办了。她每日将金针菇磨烂,偷偷放入安妃饭前饭后必喝的美颜养生汤中,长此以往,安妃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心口绞痛,直到有一天,竟一病不起,太医更是查无所获,到最后,竟然一命呜呼了。她终于把这个欺负她母女七年之久的毒妇给,除了去,正当她打算设法让母亲重获父皇宠爱的时候,却有人在母亲房内搜出了诅咒安妃的扎满绣花针的小木人。
她原以为这小木人只是诬陷,却没想到真的是母亲积怨成恨,在房里自己扎的。
她没有跟母亲讲过,安妃是她处心积虑除掉的,以至于母亲一直认为,安妃真的是被她诅咒死的。
母亲被贬为庶人,她便和母亲搬到了后院居住。后院里尽是些犯了错的奴婢,大多都神智不正常,有的还有传染病,赵串珠觉得她自己很失败,她想过放弃,和母亲就这样苟且偷生一辈子,只要在一起也很好。
可没想到安妃死后,不,应该是明节皇后了——安妃被追封为明节皇后,安妃的亲信,宫女妙仪,却不满意皇上给崔妃这样的惩罚,妙仪恨她的主子白白死去,暗中结果了她的母亲,对外宣传崔妃是染病死了的。
她亲眼看见母亲在她面前被活活绞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攥紧了拳头,她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活着,早点长大,她要给母亲报仇,她要让让安妃的子女来给母亲陪葬。
于是,赵串珠又恢复了她曾经楚楚可怜的模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宫女妙仪,要她带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住处,哪怕给她做牛做马她都愿意。毕竟赵串珠是个帝姬,妙仪终究也不敢把皇帝的女儿怎么样,便将赵串珠带了回去。
于是,赵串珠忍辱负重,屈服于和福帝姬的欺侮下。
可没过两年,曾经伺候她母亲的两个二等宫女李洵儿和绎心,原本同样被贬为庶人,却一个怀了龙嗣,一个成了李洵儿的大宫女,不仅如此,还生了一个叫金玲的帝姬,那李氏被封了充媛,竟当了主子,让她想到了她死去的娘,心里便恨得不行。
然而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的,听着宫里的婢子说着那些被抓去送到金营里的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心里还是怕的,便想自己借着洵德帝姬帮自己逃到江南去生活,至少还有命在,还有清白在。可她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如今,既然大家都成为亡国奴,那么真正的较量,便也开始了吧?她笑笑,从袖中掏出一把巴豆,撒在捣药罐中,不停地捣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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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刘家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你救救椅子,他不能有事……”我迈着小腿跑过去搬来了救兵,刘菀青上前查看了一下昏迷中的赵椅,神色一暗,叹息道:“嘉国公怕也是染上了这该死的瘟疫了!”
“怎么办,好姐姐,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我不停地扯着刘菀青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帝姬,你先别紧张,嘉国公的病刚刚感染了不久,还没有在体内蔓延开来,你现在去药房取一份清热解毒的汤药,我再次先替嘉国公施上两针控制病情。”刘菀青从腰间掏出装银针的袋子,打开之后,取出两根细长的银针来,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取。”我边说边撒腿就往回跑,我感受到我的嘴唇不听使唤地哆嗦得厉害,我紧张得牙齿发颤,就连眼珠子也抖得不能聚焦在一点上,我甚至希望那个躺倒在地不省人事的人是我……
“药呢,药……”我还未冲进药方,边大声高喊,进去之后,我发现我身高太矮,根本无法触及上面的药锅,想要伸手去够,这时赵串珠从门口进来,“金玲,危险!你要拿药,姐姐帮你拿下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赵串珠,只见她已经将药罐从台子上拿了下来,交到我手上,“这里的药都是一样的,你拿药是救谁呀?”
“谢谢,谢谢串珠姐姐,赵椅……赵椅他病了!”我没来得及和她说完,便撒腿就往赵椅昏倒的地方跑。
赵串珠狡诘一笑。
赵金珠,明天就是你第二个弟弟的死期。
我气都没歇一口,连忙跑回了原处,把漆黑的汤药递给刘菀青,“刘家姐姐,这是我在药房刚端下来熬好的汤药,我们快点给椅子喝了吧……”
刘菀青接过汤药,吹了两口,突然靠近鼻子闻了闻,皱了皱面,又继续吹了两下。
我见状,便问:“刘家姐姐,怎么了吗?”
刘菀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是我几夜没睡了,又有些感了冒,鼻子不大灵,竟闻这汤药味道和刚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