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常相忆两个耳光的卜贤玉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五味杂陈。
各个科室的人陆陆续续进入各自岗位。但细心的人不难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很少流露的涟漪,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文字难以捕捉的东西。刚刚发生的事情来得快,走得急,回味无穷。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悄悄地议论着,比划着,一脸遗憾,一脸嘲讽。
陈文忠和卜贤玉一前一后走出电梯,两人礼节性地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彼此都清楚,心中的隔阂无法消除,沉积在内心深处,等待机会爆发。但两个人都在一个单位上班,都是单位领导,办公室又紧挨着,不可能一下子撕破脸,那样就彻底掰了。
陈文忠刚进办公室,就见采购部常相忆怒气冲冲地从自己办公室门前走过,一闪就拐进了卜贤玉的办公室。
陈文忠并没多想,卜贤玉和常相忆之间的关系,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有时候,陈文忠走得迟,或者来得早,经常会尴尬地撞车。刚开始,陈文忠不习惯,两个人在一起放肆的叫声穿透墙壁,挤进耳朵,挠着他的心。他莫名其妙地想发火,想想不妥,这种事还是眼不见为净最好。陈文忠只好离开办公室去跑步,或者去我宿舍找我聊天。
陈文忠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卜贤玉第一次发生争执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记得那天常相忆屁股一扭一扭地从卜贤玉办公室出来,桃花盛开地笑着进入陈文忠办公室,把一沓发票放到陈文忠面前,让陈文忠签字。陈文忠面无表情地拿过发票一项一项地过目。他吃惊地发现,有几笔款项违规,价格偏高。
在陈文忠看发票间隙,常相忆悄悄贴了上来,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香水味直钻陈文忠笔孔。常相忆柔嫩无骨的小手不知何时爬上了陈文忠的肩膀。陈文忠厌恶地往旁边躲闪着。
“大哥还害羞呀?”
常相忆甜甜地笑着,“卜院长看过了,让我过来找你的。你可得帮老妹的忙呀。老妹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陈文忠有点恼火:“这字我不能签。”
常相忆还是甜甜地笑着,“有多大的事呀。你看现在哪个医院规矩呀?如果都按国家要求去做,那医院早关门大吉了,医生都要回家种地去了。”常相忆说,“国家是个大草堆,谁不去扯谁吃亏。”
陈文忠并不搭话,抓起桌上的发票直奔卜贤玉办公室。
陈文忠问:
“老卜你看过发票了吗?有几笔款子明显违规你没发现?”
卜贤玉微笑着招呼陈文忠坐,陈文忠没有理会。卜贤玉说:
“我大致看了看,没有细看,你是常务,审核签字还得你来。如果觉得哪里不合适改过来就是了。”
陈文忠说:
“我们两个前天才参加完会议,精神你都是知道的,我们不能违反规定!”
卜贤玉依然笑着:
“好啊好啊,你就按规定办,违反规定的事不能做。”
从卜贤玉办公室出来,陈文忠想,卜贤玉这人虽然为人不太讲究,但还算讲原则。
晚上下班回来,陈文忠妻子叶巧珍和他说了一件事:
叶巧珍今天休息,刚准备做饭,常相忆来敲门。叶巧珍对常相忆这人早有耳闻,并没什么好感,就冷淡地问:“有事吗?”话是说了,却并不开门。
常相忆站在门外,冲着对讲门铃说:
“嫂子还怕我抢你家老陈呀。你看得那么紧,我就是想抢也没得机会呀,哈哈哈!”
叶巧珍有点不耐烦,冷冷地说:
“有事赶紧说,我不给你开门了,锅里烧着菜呢。”
常相忆说:
“我和嫂子开玩笑呢。你忙我就不进去了。有人捎了点东西给老陈,我放门口了,你一会拿进入就行。”说完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叶巧珍开门把东西拿了进来,是一盒“大红袍”。叶巧珍知道,大红袍产于FJ的武夷山,是中国特种名茶,它除了具有一般茶具有的提神益思、消除疲劳、生津利尿、解热防暑、杀菌消炎、解毒防病、消食去腻、减肥健美等保健功能外,还具有防癌抗癌、降低血脂、抗衰老等特殊功效,正宗的一斤大红袍市场价高达10万元,就是人工培植的也要上万元一斤。常相忆为什么要给老陈下这么重的礼?
自从陈文忠当上常务副院长以后,三天两头就有人来送礼,都是叶巧珍出来挡驾,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有一点点贪心,就会毁掉自己的丈夫,毁掉这个苦心经营的幸福之家。
叶巧珍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装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专等丈夫回来问问清楚。
陈文忠把常相忆虚报发票的事和盘托出。
叶巧珍听了非常高兴,她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骄傲。一个人活在世上,物质是生存最基本的需要。但如果吃了不该吃的,拿了不该拿的,用了不该用的,就是贪心,就会有因果报应。所以她非常相信自己的丈夫,也更加疼爱自己的丈夫。虽然结婚快二十年了,儿子已经上大学,但他们依然心靠得那么近,爱得那么深。
陈文忠看着叶巧珍深情地说:
“谢谢媳妇支持。明天上班我一定处理好!”说完,迅速地在叶巧珍脸上亲了一口。
“老东西!”叶巧珍嘴上说着,心里甜甜的,感觉特别幸福。
第二天一上班,陈文忠拿着大红袍直接交给总务主任兼办公室主任校官登记。并让校官去征求卜贤玉的意见。
校官头脑转得飞快,早已有了主意,他做完了登记,来到卜贤玉办公室。
“有件事向您汇报一下。”校官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军人的英姿丝毫没有改变。
卜贤玉抬起头来,看见校官笔直地站在那里,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事?”
校官说:
“陈副院长让我向您请示一下,有人给他送礼,是否按规定处理?”
卜贤玉问:
“什么人送的礼?”
校官说:
“这个陈副院长还没说,我一会问他一下。”
卜贤玉说:
“算了不用问了。按正常程序办吧!他又不是这一次了,以后不用请示我,你直接处理就行了。”
“是!”
校官忽然立正,给卜贤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这小子!”卜贤玉笑了笑埋下头继续看他的股票。卜贤玉哪里知道,陈文忠这无形掌掴在他脸上,就像那九阴白骨爪,慢性的疼痛正悄悄地在他的心底蔓延。当然,和后来常相忆那两掌比起来,威力却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