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贤玉最近的处境用一句歇后语形容最贴切:水缸里打拳——四处碰壁。
常相忆到新加坡后,很快就有在江南医院的“潜伏”人员向她通报了采购部被撤销的消息。常相忆闻听把卜贤玉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觉得不解恨,又把陈文忠拉出来骂了个底朝天。常相忆认为,陈文忠是木头,是傻子,是六亲不认的大呆瓜。因为他们之间毛关系没有,所以他整自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卜贤玉就不同了,自己在他身上进行了长远的投资,还把自己的青春也搭了进去。到头来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她一怒之下没搂住火,就给卜贤玉打长途。
卜贤玉刚和陈文忠掰完脸,正在那里生闷气,手机就响了。铃声不是专用的铃声,他也没想到是常相忆用的是新加坡固定电话,就接了。
常相忆在电话那端河东狮吼:
“姓卜的你什么意思?”
卜贤玉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有人向常相忆通风报信了,常相忆是兴师问罪来了。他想,自己毕竟是一院之长,又是在院长办公室,这里“叛徒”、“特务”太多,英雄碰上泼妇,有理无处申诉,这是卜贤玉总结的经验。在他的心目中,常相忆是地地道道的泼妇。上次因为屁大一点事,竟然在办公室搧了自己两耳光,弄得他情何以堪。他吸取以往教训,用异常平静的口气说:
“你现在什么地方?”
常相忆说:
“我在哪里有必要告诉你吗?你都把路堵死了,我还能去哪?”
卜贤玉说:
“你没有履行任何手续就离开你的工作岗位,你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离岗这么长时间,你让我怎么办?你到底要干什么?”
常相忆说:
“你爱咋办就咋办。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在你心目中我只不过和你的那些情人一样,是一件衣服,一双袜子而已,想穿就穿,想扔就扔。姓卜的,我警告你,你对付那些女人用什么招是你的是,千万别把我也当成是她们。惹急了,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卜贤玉笑了: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不露面也不是办法。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靠吵架能够解决的。我很希望你能回来,然后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采购部撤销,不是我卜贤玉能够抵挡得了的,上面有红头文件,是改革的重点。只有撤销没有别的办法。至于采购部撤销以后的事情,医院和市卫生局也是反反复复考虑了很久,对采购部的人员正在妥善进行安置。你的职务也正在考虑调整之中。你垫付的资金财务部也已经算好,就等你回来确认,然后划到你的账户。”
常相忆听完卜贤玉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从内心来讲,她也理解卜贤玉的难处,相信他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撒手不管,一定会过问。想到这里,常相忆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你有什么打算?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卜贤玉还想采取应付的办法来拖:
“我最近回了一趟家,看望了老娘,也和王翠花谈过离婚的事。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
卜贤玉说的这番话是双关的,一层意思是告诉常相忆,自己已经和王翠花谈过了,王翠花答应离婚,离婚后就可以娶常相忆;另一层意思是,我已经和王翠花谈过了,但她不同意离婚,我只能和王翠花生活在一起。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暗示常相忆,我回家已经处理好了后事,如果你常相忆把事情做绝,我卜贤玉就奉陪到底,到头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你看着办吧。
常相忆在电话那头想,如果一个月前卜贤玉离婚然后和自己结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从长相还是能力都比牛百顺强,这么多年拖拍还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无数次想过,自己过去水性杨花,生性放荡,已经单纯不再了。这样的一具皮囊,嫁给牛百顺这样的老头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牛百顺毕竟是厅官,有一定的社会背景和活动能力,又有一大笔可观的财产,和牛百顺结婚比较现实。即使牛百顺哪天死翘翘了,自己还能拥有一大笔遗产,再说回来,自己又那么年轻,有钱有地位,到时候还愁找不到老公?想到这里,她也玩起了迷魂阵:
“离不离是你自己的事。你最好给我个准确时间,何时能把钱给我。采购部没了,我必须给自己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卜贤玉已经猜出八九不离十,常相忆已经和牛百顺在一起了,说不准正在商量结婚的事呢。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双方都解脱了。只是这钱数目太大,要一下子拿出来实在困难。就说:
“我一直在想办法筹钱,好几百万不是小数目。我争取尽快还上。”
常相忆说:
“我再给你10天时间,如果还还不上,你就别怪我了。”
常相忆说完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卜贤玉把最近的事情重新过滤了一遍,把东南西北四帝都筛了一遍,又把院里的和自己处的不错的几个中层干部想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头绪,这些人平时在自己面前狗一样摇头摆尾比孙子还孙子,关键时刻都装怂,一个都指望不上。陈文忠和自己的关系也越来越僵,不知道哪天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在卜贤玉心目中,陈文忠太过教条,死脑筋,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属于不做JINV只立牌坊的那种人。对这种人,不会有多少朋友,但敌人一定很多。卜贤玉说不出陈文忠坏在哪里,也说不出好在何处。他感觉陈文忠就是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自己心上,又像是自己的天敌,总和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昨天好不容易放下面子,希望陈文忠能再给自己点时间,可陈文忠抬出文件,搬出市局来压自己,并且只给自己三天时间。这么短时间到底该想啥办法弄到钱来堵这个大窟窿?卜贤玉抓狂。
让卜贤玉抓狂的事情总是一件又一件,自己的侄儿捅伤了自己的医生,现在还在看守所里蹲着,现在不把他“捞”出来,超过时间就是“刑拘”,要判刑的。如果自己不想办法,怎么面对自己的母亲?如何面对自己的弟弟?虽然自己绞尽脑汁,想通过感化手段和罗小蒙私了,但目前也毫无头绪,即便罗小蒙答应私了,派出所那边也是困难重重,新调来的派出所所长是个愣头青,根本不买卜贤玉的账,要想把“刑案”变成“民案”,根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卜贤玉困兽一样急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转圈子。忽然,卜贤玉想起一个人:马采莲。想当初,马采莲只不过是个主管护师,不是他卜贤玉推荐,马采莲恐怕现在还在“护师”岗位上晃荡,最多也就混个“师奶”级护士,根本不会有出头之日。
马采莲提拔做护士长后,一度对自己心存感激出。卜贤玉曾听马采莲说过,她的一个亲戚在市公安局做副局长,如果马采莲能帮上忙,“捞”出自己的侄儿还是没多大问题的。想到这里,卜贤玉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