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马采莲举办的生日宴会在笑声里落下帷幕。大家因为还有许多事需要忙碌,就陆续告别。
马采莲站在门口,一个一个地和大家握手告别,清瘦的脸上挂着泪珠。
焦娇说:
“又哭鼻子啦?姐以后会经常过去看你,照顾好自己!”马采莲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点头。
常相忆说:
“等我把个人的事情安排好了也过来陪你,反正现在也没啥事。”
马采莲说:
“我知道大家都挺忙的,别考虑我,没事的。大家如果真不忙再来陪我吧,我也挺想大家的。”
校官和我走在最后,我帮着马采莲推着轮椅,轮椅里的庄云河低着头睡着了。
校官说:
“明天晚上全市卫生系统有场文艺晚会,我们医院好几个节目呢,如果不忙就过来看看吧,散散心,别老在家里闷着。”
马采莲说:
“这段时间真的很郁闷的,明天我一定去。”
我说:
“那我明天让王丽过来接你。这小丫头实习结束后就留在我们医院工作了,工作可上进了。”
马采莲说:
“小丽是个挺上进的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好医生。”
常相忆和焦娇没有走,站在饭店门口等我和校官。
焦娇对常相忆说:
“你先回去休息,我到班上安排一下就过来过陪你。”说完就扭着屁股离开了。
常相忆对校官说:
“有件事情还得请校主任帮忙呢。”
校官就笑着说:
“只要不难为我,我一定效劳。”
常相忆说:
“采购部撤销以后的账目都理清楚了吧?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校官说:
“账目早已核对清楚了,医院还得结给你130多万吧,经手人都是卜院长。上次院领导班子会议上已经明确,这笔钱由卜院长和你结算。具体情况你可以去财务部了解一下,也可以直接和卜院长本人联系。”
晚上,天空飘起了雪花。江南的雪花没有北国的大,天气也不像北国那样寒冷。我站在窗前看雪花无声落下,消融在房顶、在马路,在行人的衣裳上,了无踪迹。我想起了那个胖保安,那个戴天明。这两个人总是交替着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让我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和伤感。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念古慧还有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从学校毕业到江南医院工作一晃三年多,忙忙碌碌之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一千多天竟然没有回过京都,还有那个一天天长大的儿子。听古慧说,这小家伙在幼儿园很不安分,经常莫名其妙地把同学的头打破,然后再掏出纸巾去为同学包扎。古慧因为这个调皮蛋没少被老师叫去“开小灶”。古慧一边看着无所谓的儿子在旁边和“伤病员”同学玩耍,一边向老师赔不是。
“你这儿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胆也太肥了。把人头打破了还挺有理,一个劲要给人家打针吃药。”这老师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东北口音特重,逮着那个小朋友调皮就要把家长叫过来“胆肥”一通。
古慧把小家伙接回家,威逼利诱进行审问,为什么要把同学脑袋打破。
小家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振振有词地告诉他妈:
“我是医生呀,他脑袋不破我咋给他看病?”
古慧有一次在电话里诉苦说: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我赶紧说:
“别,你这是老小一起收拾呀?说明这小家伙有远大志向,长大一定是个绝代名医。”
我翻出了古慧留下的儿子三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儿子一丝不挂在床上爬,头高高地扬着,黑亮的眼睛冲着我甜甜地笑着,丝毫不为自己裸体感到羞耻。
我在小家伙光溜溜的屁股上连亲了N口,这才在心里暗暗发下狠来:
“如果我春节再不回京都,长大后你就别想当一名医生,哼!”
躺到床上,把明天晚上演出前的细节细细梳理一遍,感觉该做的都安排好了,这才翻开每天必看的《人体解剖学》来读。这几个月,只是忙医疗改革的事情和组织排练了,一次手术刀也没摸过,烧伤科主任沈海洋开玩笑说:
“手术刀就别玩了,拿回家给你儿子削水果吧。”
我也非常担心,照这么下去,别说手术了,恐怕连病人的脉搏都摸不着了,更别提要超过那个给梁惠王宰牛厨师的刀技了。
桌上手机提示,有一条短信进来。打开,是马采莲发过来的,短信说:
“非常感谢兄弟姐妹们为我过生日,这是我结婚后过得最开心的生日,也是我到江南医院工作以来过得最幸福的生日。离开医院一晃几个月了,感觉时间特别漫长,我特别怀念在医院工作的那些日子,它让我终身难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和大家一起战斗了……”
读完短信,我没有回复。我在想,是不是该和校官或者医院领导提示一下,如果马采莲丈夫身体允许,是不是应该考虑让马采莲上班呢?一个聋哑母亲,一个生病丈夫,还有一个上学的孩子,就靠马采莲拿的病假工资怎么能养活一家老小?
在我回京都过春节之前,一定说服医院领导,让马采莲上班。我在心里合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