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王丽打电话时，王丽还在睡意朦胧之中，她听出是我的声音，感觉很意外，又感觉很惊喜：
“老师是您呀，不忙了吗？”
我说：
“医院里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啊，哪天不是忙跟驴推磨似的？”
王丽就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起来。从声音判断，她已经放下了思想包袱。
“有空没有？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王丽说：
“我今天休息，不上班，明天转夜班。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你喜欢吃什么？我好物色地点。”
王丽说：
“我啥都吃，不讲究的，老师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只要有吃的就行。”
“那就吃麻辣烫吧，女孩子差不多都好这一口。”
王丽又咯咯地笑起来：
“老师您真伟大，最懂我们女人心啦。行，学生听从老师安排。”
我选了一家比较背静、干净整洁的麻辣烫店铺，这家老板我认识，四川人，味道不错。
不大一会，王丽就推门走了进来。
王丽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休闲衫，齐耳短发，肤色白净，一双暗红色的高跟鞋，配一条淡白色的休闲裤，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显得很有朝气，青春靓丽。
“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吃完饭准备去哪约会？”我没等她坐下来，就逗她。
“哪有啊。老师的意思是我以前穿得邋遢呗？”
我赶紧说：
“没有没有，你以前打扮得也挺漂亮的，只是我没注意罢了。
“老师您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以前实习的时候，那衣服又肥又大，感觉谁穿着都合适又都不合适。做医生后，白大褂就更没造型了，体现不出美感。”
我很赞同王丽对白大褂的评价，但嘴上还是要维护医生的尊严：
“你的意思是讨厌白大褂喽？白大褂设计得再好看，恐怕也说明不了什么，病人有意见绝不会因为你白大褂穿得漂亮就会改变对医生的看法。”
王丽说：
“老师说得很有道理。您还记得那个叫石头的小病人吗？”
王丽说起小石头，我就想起那个遍体鳞伤的小男孩，想起来心就痛。
王丽说：
“石头恢复得可快了，特别坚强，也非常聪明，没上过一天学，现在已经学到四年级课本了。”
我也特别高兴：
“这孩子特别聪明，很讨人喜欢。他的进步多半都是你的功劳吧？”
王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不是我一个人功劳，烧伤科的全体人员都有份。从护士长罗红梅到每一个护士，只要有空闲时间，都愿意教他的。他还认我做他的干姐姐呢。”
“是嘛，那得祝贺你！又多了个弟弟。”
王丽说：
“这孩子就想长大了做一名医生，表现得也特别棒。上回沈主任和我一起给他做疤痕切除手术，疤痕切下时血肉模糊，他愣是没叫一声。他还赖着认沈主任做干爹，沈主任已经答应了，说是不但认他做干儿子，还要收他做得意门徒呢。”
吃饭时，我本想把医院对卢思思的处分决定告诉王丽，但里面吃饭的人太多，没办法，只好东拉西扯地边吃边扯。吃完麻辣烫，我提议出去走走。
王丽就一脸兴奋地叫起来，差点在我脸上来那么一口。
漫步在长江边，看江水在灯光的照映下摇荡成细碎的银两，看江里往来穿梭的机动船，看岸边高楼红红绿绿的灯光，让我想起了京都那个温暖的家，家里的老泰山、温柔贤惠的妻子，还有调皮捣蛋的儿子。
“老师，能问问您个问题吗？”王丽见我不说话，在旁边轻轻地问。
“您将来准备在这里发展还是回京都？”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向无人的江心抛去，暗影里，那颗小石子激起细小的浪花，瞬间消失。
“这个我还没有细想过，还是看现实再说吧，想得太远不太实际。”
王丽不说话了，眼睛盯着江边驶过的机动船。
我把医院对卢思思的处分决定告诉了王丽，王丽说：
“处分得太重了吧？其实那天晚上卢主任喝了不少酒，头脑不清醒才那样的。再说他也没敢把我怎么样，就是在我身上胡乱抓了几下。卢主任平时处世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医术也挺高明。这样会不会对他打击太大了？”
我说：
“你说的院领导都考虑到了，这么做虽然重了点，但也是给他一次警告，对他有好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就不要再去想它了，安心工作。你的情况我还是很了解的，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又好学上进，好好努力，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医生。”
王丽问我：
“老师，您知道我最敬佩的人是谁吗？”
我说：
“这我哪能猜得到呀？除了我，应该值得你敬佩的人不在少数。虽然说江南医院出了那么多事情，也出了不光彩的医生，但大多数医生都是非常优秀的，他们不唯钱、不图名，尽心尽力地为病人服务，有些老医生辛苦了一辈子也没买起房子，退休了还住在医院分配的房子里，这样的人都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尊敬的。”
王丽说：
“老师您说得对。做我们医生这一行，如果贪图名利，一定会散失职业道德，出卖自己的良心，最终会走上一条不光彩的道路。”
我看着王丽，感觉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医生长大了，成熟了。虽然单纯一些，但这种单纯是值得推崇的。我用赞赏的语气说：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说明你有很深的悟性。人生看似漫长，其实非常短暂。几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逝去的永不再来。你很年轻，正是虚心学习的时候，一定不要虚度光阴。”
王丽又笑起来，黑暗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老师这口气好像自己已经很老了。您不过才三十多点，怎么观点显得那么陈旧，有点老气横秋哦。”
我说：
“已经不年轻了，正在往中年飞奔。”
王丽的胳膊轻轻地碰了我一下，见我没有反应，就将半边身体贴了上来，我赶紧往旁边躲闪。
“老师，我感觉有点冷。”王丽继续追着我的身体。
“那我们就回去吧，别冻感冒了，那就亏大了。”我笑着说。
“我不嘛。我就喜欢和老师在一起。”王丽调皮地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