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餐时，专家们情绪都很高涨，老泰山一高兴，给我们讲了个故事，说是在魏晋时期，有一种服药的风气非常盛行。那时候，社会名流都有服用“五石散”的嗜好。为什么叫“五石散”呢？唐代医学家孙思邈在《千金翼方》里记载，所谓“五石散”，主要由紫英石、白英石、赤石脂、钟乳石和石硫磺组成。这种药毒性很大，服用之后最容易毒火攻心。但是由于它非常昂贵，就成了名人雅士必不可少的东西。服完这个“五石散”以后，人很容易上火，脾气很大。有个叫王蓝田的人，性子急，脾气火爆。王蓝田是何许人也？他就是魏晋时期大名鼎鼎的蓝田县侯王承的儿子王述。因为他袭封了其父王承蓝田县侯的爵位，所以别人就叫他王蓝田。《世说新语》里有一篇《忿狷》的故事，说的是‘王蓝田食鸡子’的事儿。故事说，‘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扔下地以屐齿碾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嗤破即吐之。’这段话啥意思呢？就是说王蓝田是个急性子的人。有一回他吃鸡蛋，用筷子去夹鸡蛋。你想啊，那鸡蛋是个圆不溜丢的家伙，你手拿起来，敲破蛋壳不就吃了嘛。可这家伙懒得用手，而是用筷子去夹，那能夹得住嘛。夹不住咋办？王蓝田二百五脾气就上来了，他一生气，就把鸡蛋扒拉到地上，鸡蛋就在地上滴溜溜乱转，这家伙一看气更不打一处来，就用穿着带齿的木屐去踩。鸡蛋刚巧卡在了木屐前后两齿之间，王蓝田一看，好嘛，这鸡蛋大大的狡猾，鸡蛋的死啦死啦的！他弯腰捡起鸡蛋，也不管那坚硬的蛋壳，就一下子塞进嘴里，用牙齿恶狠狠地将鸡蛋咬碎，又恶狠狠地将鸡蛋全部吐了出来，一张老脸也气得通红。”
老泰山目光炯炯地看着哈哈大笑的人，“你们说说看，王蓝田为什么会这样呢？”
龙洞天说：
“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魏晋时期，服药之风特别流行，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地位的人，更是把服药当成是一种时尚，逐渐就形成了社会风气。因为服用五石散的人脾气都相当火爆，所以，我认为王蓝田应该是服用五石散之后引起的性格上的改变。”
老泰山收住了笑容：
“龙局长不愧是一局之长，看得很准。不错，这个故事很好笑。但我们笑过之后能想到什么呢？这就是我今天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如果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听到这个故事大概也就落个开心，不会想到别的，最多也就是给王蓝田下个‘脑残’的定义。但是我们作为医生就不一样了。我每当想起这个故事，都会想到很多。医生给病人治病，开出的方子到底管用不管用？有没有‘一药夺命’的可能？有没有考虑过还会有更好的药？这些都需要我们在临床中进行准确判断。”
尤其正说：
“古老弟的话一针见血，我也感同身受。在江南医院这些天，我总是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误诊？为什么会有医生胡乱用药而导致患者丧命？我看除了技术问题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利益驱动。我这里说两件事，不知道在座的江南医院的几位领导可曾耳闻？那个疼痛科主任发明什么‘暴力神经试探法’，什么叫暴力神经试探？说难听一点，就是你在给病人治疗时心里烦，用巴掌间接惩罚病人罢了。这种做法绝对不可取，没有问题罢了，出现问题后果就不堪设想，我希望几位院领导能重视这件‘小事’，不要自己给自己挖坑埋地雷。”
陈文忠脸上挂不住，显得很尴尬。但他非常接受尤其正点出了这个江南医院长期存在的问题。他站起来，冲尤其正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尤师伯指点，我们马上纠正这个错误做法，一定举一反三，规范医生的职业行为。”
尤其正张开大手，捋了捋白胡子：
“文忠你坐下吧。我们这次来，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我们几个老家伙的话你姑且听之，所谓‘良药苦口益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嘛！’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醒你们。你们一定要加强对实习生和年轻医生的培养锻炼，严格按照规定操作，这也是减少医患的关键一点。我在会诊中发现，个别年轻的医生理论功底不错，但临床经验不足，甚至面对病情复杂的患者有紧张畏惧心理。这是做医生的大忌。小东知道，个别年轻的医生针灸找不到或者找不准病人的穴位，甚至把针扎在被子上而发现不了。这种事情一定要杜绝，否则和草菅人命有何两样？”
陈文忠说：
“我们已经列出计划，加大对医生职业道德教育、职业技能培训力度，时代在进步，我们绝不掉队。”
校启明说：
“话到这里，我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据我所知，你们医院怎么每个月还有写论文的指标？我认为这种做法欠妥。医生进行正常的临床研究是必须的，但绝不能把它作为衡量一个医生医术水平、获得职务晋升的标准。社会上很多医院都有和江南医院一样的现象，逼着医生撰写论文，并且作为职务晋升、晋级的必要条件，导致一些医生花钱找‘枪手’，东平西凑去完成。所以社会上有些小企业就钻了这个空子，专门招聘‘枪手’，据说生意相当火爆。如果这种状况不改变，很容易造成不良风气，甚至让一些人养成一种沽名钓誉的坏毛病。”
老泰山这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文忠啊，我们老哥几个是不是在给你压担子？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为师为能有你这样的好学生而感到万分欣慰。你家里的事情龙局长都告诉我们了，你能有这样的胸怀、胆识和魄力我们非常放心。将来那个康复中心交到你们这样的人手里，才会大有希望，政府才能放心，老百姓才能放心！只是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你的妻子巧珍。你的儿子不幸去世，你能把他的遗体捐献出来供医学研究，令我们异常感动，值得我们老哥几个敬佩，也值得所有有良心的人敬佩！”
听了老泰山的话，特别是说到他那个去世的儿子，陈文忠眼圈红了，但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的神态，我们心里都清楚，陈文忠的的内心一定如大海一样无法平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