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校官无精打采地回到骨科，秦小玉的死亡像风一样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医院。几乎所有抢救过、护理过、接触过秦小玉的医生或者护士，无不扼腕痛惜，心情都会猛然下沉，郁闷、怅然若失，感觉生命太脆弱了，脆弱得不如一片落叶。
陆海军正在训斥独行侠和侯上楼，独行侠和侯上楼没有辩解，低着头任凭陆海军疾风暴雨般的训斥：
“穆老是我们请来的专家，你们两个、包括骨科所有的医生，当然也包括我陆海军，在他老人家面前算什么？狗屁不是！你们不知道，穆老把毕生的精力都花在了柳枝接骨上，从来没把钱放在第一位。病人有钱他治，病人没钱他也治，他甚至把病人欠他的50多万元的欠条都烧了，他图的是什么？你们不好好向老人家请教，反而疏远他，甚至排挤他，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校官问陆海军：
“怎么回事，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陆海军将拐杖重重地在地板上敲击了几下，向校官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穆板凳和往常一样，早上早早就来到了骨科，对病房里的病人进行查看。休假回来的独行侠和侯上楼对穆板凳并不熟悉，看着穆板凳工作服上印的是“穆板凳骨科医院”的字样，就感觉挺奇怪，穆板凳骨科医院是家规模不大的民营医院，他怎么跑到江南医院来了？他们误认为穆板凳是来江南医院“挖”病人，就阻止穆板凳查房。穆板凳既不解释，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走出病房，蔡张飞闻讯赶了过来，向独行侠和侯上楼说明了情况，独行侠和侯上楼依然不相信：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看这老头分明是另有所图！”
蔡张飞见独行侠和侯上楼坚持己见，又担心穆板凳生气，就给陆海军打电话汇报，陆海军当时正在和上海某医院的骨科教授为一位重症患者实施手术，让蔡张飞先安慰一下穆板凳，等他回来再处理，就挂断了蔡张飞的电话。
蔡张飞过来看望穆板凳，穆板凳已经将带来的几个骨科医生召集到一起商量事情，蔡张飞就说：
“穆老你们千万不能走哇，你们走了，那么多的病人咋办？”
穆板凳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问蔡张飞：
“嗯？谁说我们要走了？我们为什么要走呢？我们正在讨论治疗方案，忙你的去吧！”
蔡张飞听说穆板凳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放心了，道了个歉就退了出来。
下午，陆海军做完手术回到骨科，又听取了蔡张飞的汇报，就将独行侠和侯上楼找来狠狠训斥一番。
独行侠和侯上楼听陆海军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弄错了，也就主动承认错误，表示要找穆板凳赔礼道歉。
陆海军说：
“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向老人家道歉，如果老人家心里疙瘩解不开，看我陆海军怎么收拾你们！”
校官说：
“我看这样吧，先别急着道歉，穆老也不是鸡场小肚之人，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倒是有个问题需要引起大家注意，不妨就利用这个机会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你们看如何？”
陆海军问：
“啥问题？比这两个家伙错误还严重？”
校官笑着说：
“其实独、侯两位副主任也没啥错。我认为还是脑袋出了问题。第一，两位副主任对科室出现的异常情况反应敏锐，并积极上前制止，说明两位副主任有很强的责任心，这是值得肯定的一点。第二，两位副主任认为江南医院是公立医院，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大医院’，是医护人员心中的‘铁医院’民营医院是‘野医院’，民营医院的参与是来抢饭吃的，因为民营医院动了公立医院的‘奶酪’，所以才有今天的举动。我认为，存在这种思想观念的人大有人在，不仅仅就是这两位副主任。他们的观念代表了江南医院绝大多数的医护人员的思想观念。这种单纯地把医院性质和医护人员的前途捆绑在一起、将机制体制和市场要素机械地剥离开来的思想认识是不正确的。我们应当让所有医护人员明白，我国有我国的国情，今后医疗卫生行业的发展必将走市场化道路，过去依靠国家生存的办法必将逐步被时代淘汰，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只有解决了思想扣子，将医护人员的收入与医院的发展挂起钩来，让医院成为每个医护人员投身事业、展示才华的舞台，真正把医院当成是自己的‘家’来呵护，医改这潭‘死’水才能合理流动起来，从而迸发出强大的动力。”
陆海军和我，包括独行侠和侯上楼都被校官这番话震惊了，没想到这个四十刚出头的年轻副院长有这么深刻的认识，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了，我头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假如既陈文忠之后，江南医院的未来或者是即将创办的康复中心交给他打理，医院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陆海军说：
“还是校副院长认识到位，比我陆海军站得高、看得远，佩服。”
校官说：
“我只是就事论事，是否正确还需要集思广益。所以我有个建议。当然这个建议没有向陈副院长汇报，但我认为这项工作迟早要做。早做主动，迟做被动，在改革明前，只有和时间赛跑，才能跟上时代步伐，成为改革的先锋。因此我建议，陆主任能否考虑一下，每天晚上七点，所有不当班的医护人员集中一下，一方面让大家谈谈参加医学研讨会的收获和体会，另一方面让大家就江南医院的未来发展究竟是姓‘公’还是姓‘私’各抒己见，也算是业务拓展学习吧。”
陆海军说：
“我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又要辛苦大家了。”
独行侠插话说：
“辛苦不辛苦无所谓了，一个医生如果不辛苦都是假话。只要能有好的环境，收入能成正比，大家干起来才带劲儿。”
校官说：
“那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和陈副院长汇报一下，争取每个科室同时展开，一个星期结束。”
陆海军对独行侠和侯上楼说：
“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去找穆老道歉。”
校官说：
“我看道歉就算了，晚上我们讨论时也请穆老参加，听听他的意见，你在上面把今天的事情带一下就过去了，不要弄得太机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