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医院的改革经验,在全省乃至全国引起很大震动,引起了全国各大媒体的广泛专注,也引起了国家卫生部的注意。在龙洞天的努力下,本省一举摘掉了落后的帽子,跨进了全国医改先进省的行列。
江南医院改革的步伐在陈文忠、校官亲自过问下,力度不断加大,速度不断加快,医疗环境得到了更大改善,病人的医疗费用有了一定程度下降,也吸引了不少来自全国知名医学院的高材生,为江南医院的发展注入了强大的活力。
这期间,侯副省长先后两次来到江南医院,他还特意来到正在施工的“俊峰路”现场,也对即将破土动工的康复中心设计图提出了修改意见,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天,我正在和前来看望我的老师穆板凳探讨柳枝接骨的事情,校官给我打来电话,让我通知全体中层以上干部到医院第二学术报告厅开会。我看了看表:上午十点,离开会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就安排小叶布置会场。
马采莲打电话过来问我:
“肖玲玲和常相忆什么时候可以动身?需要带哪些东西?”
我回话说:
“就这两天吧。你让她们准备好自己的东西就行。”
马采莲问:
“听说下午一点有个会,是关于卜贤玉的,常相忆问我她能不能参加,人家可是党员呢。”
我说:
“通知要求是全体中层以上干部,是否能参加,我得请示校官。一会我见到校官问一下,万一不能参加,会后你可以向她传达一下会议精神。”
中午,我陪穆板凳到医院食堂就餐,走到急诊室门口,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蹲在那里卖茶叶蛋。她面向街道,背对着我。大概是为了防晒,特意在头上顶了快花毛巾。花毛巾下,白发清晰可见。
她穿着一件碎花上衣,一条皱巴巴的裤子,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红拖鞋,皮肤黝黑。
我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妇女,就停下脚步在那里张望。这时小杜发现就跑了过来:
“报告领导,保安大队长杜子明请求指示!”立正,敬礼,一丝不苟。
我问小杜:
“她怎么将摊子摆到了医院门口?”
小杜脸上立刻显出无奈:
“领导您不知道,我们保安队没办法整啊。哄也哄不走,赶也赶不动。”
“哦?”我惊讶:“还有你小杜摆不平的事?”
小杜说:
“不是摆不平,是我们不忍心摆平啊。您知道吗?她就是那个在医院里去世的老太太的儿媳妇、咱们医院原来的那个卜院长的老婆王翠花啊!”
我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跑到这里卖茶叶蛋呢?”
小杜说:
“她说她是来找卜院长的,说是要用卖茶叶蛋的钱将她男人保出来,谁的话都不听。”
我想上去劝劝王翠花,被小杜紧紧抓住:
“领导您千万别去,你见了她就不好脱身了,还是赶紧走吧。”
这时候听见王翠花喊:
“卖茶叶蛋咧,又大又新鲜的茶叶蛋咧。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快来买啊,一块钱一个。”
我从兜里掏出钱给小杜:
“去把她的茶叶蛋全部买下来,问问她住在什么地方。”
小杜说:
“领导不会吧?一篮子茶叶蛋您要全买啊?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小杜嘟嘟囔囔地去了。我和穆板凳退到了急诊大厅远远向外张望。
王翠花将一篮子茶叶蛋一个个数着放进一个塑料袋里,又倒出来数了三遍,确认没错,这才收钱找零。她将钱小心翼翼地装进裤兜,又在外面拍了三下,这才抬起头对小杜说:
“谢谢你了大兄弟。我就说嘛,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你一定子孙满堂,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完弯腰提起地上的空篮子,喜滋滋地准备离开。小杜在后面喊:
“请问您住哪里?”
王翠花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用手捂住装钱的裤兜,十分警惕地说:
“这个不能告诉你,你就买了我一篮子茶叶蛋就想从我嘴里掏出秘密?”
小杜说:
“您误会了。我是想知道了您的住处,以后不就能找到您买茶叶蛋了吗?”
王翠花说:
“哦。是这样呀。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找我就打我手机。”说着从裤腰里掏出个中文传呼机。
我和穆板凳远远看着,不禁心内一惊:
“传呼机早在几年前就退出市场了,现在智能手机都在大城市开始流行了,怎么还会有传呼机?这玩意十年前火得不得了,如今已经早就停用了。她怎么还捣鼓这么个玩意?”
穆板凳说: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这个妇女脑神经应该出问题了,不信你看——”
顺着穆板凳手指,我果然看见王翠花手里攥着那只传呼机在打电话。
我心里着急,穆板凳说:
“你看这样行不行?先让那个保安跟着她,看她究竟住在什么地方?住的地方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家里人陪伴?然后你赶紧联系文忠,看看能否找到她的家人?凭我的感觉,她这是精神病的前兆,抓紧时间治疗还有希望。”
我非常赞同穆板凳的观点,就招手让小杜过来。小杜跑了过来,将茶叶蛋放在我旁边的休息椅上。
我对小杜说:
“这些茶叶蛋你拿上,分给你们同事吃。你现在跟着王翠花,她去哪里你就到哪里,一定不能跟丢了,有什么情况赶紧给我打电话。”
小杜立正道:
“请领导放心,杜子明一定完成任务!”
我拨通了陈文忠的手机,把王翠花的情况作了汇报。
陈文忠说:
“你去找一下陈世梅,他应该有卜贤贵的电话号码。找到后,立即和卜贤贵联系,让他火速赶到江南医院,等他来了以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挂掉电话,陈世梅赶巧从急诊室出来,我要了卜贤贵手机号码打了过去,卜贤贵说:
“她怎么又跑医院那边去了?我和我爱人马上过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卜贤贵夫妻开着车赶了过来,介绍了王翠花的情况:
“自从我妈去世后,嫂子就不大对劲了。总是一会哭一会跳的,半夜三更到处跑,有时候还脱得一丝不挂。没办法,我们雇了个大妈看着她,可能没看住,就让她跑出来了。”
穆板凳说:
“你嫂子神经受到了刺激,得赶紧治,或许还有希望,时间长了就麻烦了。”
卜贤贵苦着脸说:
“哪有钱给她看病啊,手里有点钱还得给小孩交学费,我们挣了点钱也都替我哥还债了。”
我想起老泰山临终时留下的存款,对卜贤贵说:
“先不要考虑钱,我来想办法。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你嫂子给她治疗,不能耽搁。”
说话间,王翠花胳膊上挎着那个空篮子,左手拿着传呼机,右手攥着我刚才买茶叶蛋的钞票,蹦蹦跳跳地一路唱了过来:
“大红枣儿甜又香,
送给那亲人尝一尝。
一颗枣儿一颗心,
颗颗心儿向着共产党。”
小杜在后面满头大汗地跟着,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我从急诊室叫来几个女护士,连同卜贤贵妻子一起,连哄带骗地将王翠花扯进了急诊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