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吧安萨斯,像以前一样。”尼尔厄斯特将目光锁定在各个地方所呈上的文件上,没有对安萨斯有任何理会的意思。
“陛下,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希望在您有时间的时候再说。”
这是什么意思?尼尔厄斯特抬起头,“你要明白我很少有这些机会处理一些看起来正确是事情。”他曾听一些人说国王沉浸于女人的怀抱中而不理朝政,“而我正在尝试这样做的时候你却来影响我的心情。”
“陛下,您知道心情并不是国家所必须的——”
“那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又或者国家需要的是什么?”尼尔厄斯特将身子靠在椅子上,“你可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说不好。”
“所以你有什么意见的话就直接给我搞定吧!安萨斯,不要在我这提意见却又什么忙也帮不上——”
安萨斯表现出一副无趣同时又十分谨慎的态度,他的脸突然间灰暗了许多。
“看来您今天心情不太好,我的陛下。”
“心情?”尼尔厄斯特哼了一声,“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的心情,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是关于莉莎的事情。”他说。
“她?她怎么了?”
“我想——她怀孕了。”
尼尔厄斯特早就想想到了这一点,“那又怎么样?”
“在这个宫里,如果没有男人的话,她的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
国王陛下静了一会儿,眨眨眼说道,“你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安萨斯,有什么事你决定就好。”
“有两个对策,陛下,但是我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好。”安萨斯毕恭毕敬地说,但尼尔厄斯特仍旧能从他的口气中听到一种无赖的声音。
“我不会跟你假装争辩什么,安萨斯,你知道她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孩子,不论是你想要杀掉的人还是定罪的人都跟我有关。”
“那么他们母女便可以永保平安了……”
“这样不就很容易解决了?”
“没有。陛下,这件事可能会让您担负一些东西。”安萨斯总是这样若有所指,他不喜欢对方的这种腔调,同时他也恨自己,因为自己身上的那些说法都是他教的。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尼尔厄斯特不知道自己所知的那些东西是否在他的口中也一样。
“此事将会让整个王室蒙羞。”
原来,他还是认为这种匹配还是有区别的。
“此事并非没有先例。”
“当然,我的陛下。”他低下头,表现出一副赎罪的样子,“这种事并不适合您做。”
尼尔厄斯特在心里笑了几声,这真是一个好理由。
“宫里并不适合隐藏风言风语,陛下。民间流落许多流淌着国王之血的人,这点是确定无疑的,而那些传言只适合于外面。倘若是不该发生的事情,陛下一定不会希望它是发生在您的身边。”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尼尔厄斯特将他打断,“你是要我将莉莎驱逐出去。”
“这是挽救她与孩子的唯一方式。”
“你没有猜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会,那不是一种可能。”
“如果你极力否定的话,我就会尽力实现它。”
他听到安萨斯放出一阵苍劲的喘气声,就像风吹过山洞,过了一会儿,他才沉稳地说道:“恐怕这样国家不保。”
安萨斯很了解他,从他的一处到另外几处,他的这种了解总会让尼尔厄斯特渐渐屈服,在他身前,尼尔厄斯特就像个不服管教的孩子一样。尽管他明白这些道理,但是迫于脸面,他却不想承认对方是对的。这就是孩子幼稚而无法解释的脾气。
“说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请你坐下呢,安萨斯。”尼尔厄斯特说,“如果你觉得不该让我转过这张桌子去替你搬那张椅子的话,你就自己搬过来坐下。关于此事我们或许可以好好商议一下。”
尼尔厄斯特从站着的地方打算坐下,眼睛注视着安萨斯的动作,直到他转过身去搬那把椅子,他才真正坐了下来。
“你要明白我总是容忍你,在于你总是会不厌其烦地说一些正确的,但是却没有必要的事情。”
安萨斯表现出一副被夸耀的感觉,一抹微笑绽露在他的脸上,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交谈,从根本上来说这交谈是十分愉快的,尼尔厄斯特否定了安萨斯再去讨论如何给予莉莎制裁的问题,而他则问了一些别的事情。其中包括一些泥水城的“圣女徒”们在私下里举行非法集会的事。尼尔厄斯特对此本不想过问什么,但是听安萨斯说道这些女人在围绕莉莎的事件讨论什么,这一点令他十分诧异。
关于圣女的信仰尼尔厄斯特很清楚,索妮娅讲的是一部分,而身在圣女堂之外的无论是一些曾经参与过如今退役的女人、未参与并期望参与进去的女人以及一些纯粹以信奉为目的的女人们,她们的年龄涵盖了各个段落。如果说她们是忠诚的信奉者,倒不如说是一些个打着精妙的旗号,混淆人们的精神,麻痹人们的原则的造假者,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泥水城其他并不信奉的人反而变得肮脏了。
不过这一点并没有出现在圣女城中,大概在那里见到一些头戴草巾,身穿轻薄长裙的女王的真正笃信者并不难,因而假冒的就失去了意义。再者,他们的信仰忠诚,忠诚的程度甚至让他们将自己的一切行径都视作是一种罪恶,悲伤至极的他们期盼着重生。
最终,安萨斯还是照例提了一下倘若索妮娅来到这个城市,将会带来最原始纯正的智慧。这种智慧的纯洁会让那些盗用女王之名实现一己私欲的人感到不安,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不是安萨斯的说话方式。
时值正午,他的书房中透出一阵轻微的余热,这份余热来自于火炉的烘烤。下人们已经将午餐准备好,烤出来的肉表面覆盖着一层油,在人们预先准备好的酱汁的调味下十分可口。
“吩咐下去,今天我要与安萨斯一起共进午餐。”尼尔厄斯特说,他看到仆人的队伍里还有莉莎,她瞪着的双眼看向安萨斯仿佛看到了猛兽一般,局促不安之中险些将酒杯打碎。
他让所有仆人离开,这也正是让安萨斯留下的理由,莉莎就像一个鬼魂一样时刻监视着他,让这个国王无法脱身,而唯有这种时候,他可以拥有足够的理由将其赶走。
尼尔厄斯特亲自为他斟上了一杯,继而突破了安萨斯的阻拦。他的年纪太大,牙齿碎裂半部,对烤的并不是十分纯熟的肉虽有食欲,却很难入口。秋日一过,平原地带的番薯土豆都相继遇到了泥水城,而他们贡献的则是鱼虾,或者是凶暴而巨大的泥沼鳄。安萨斯对这类软的东西感兴趣,就如喝水一样,他将软食物割成一个个小块,在嘴巴表现出一阵绵软的咀嚼之后,食物便从他的脖子中溜了下去。
尽管是在中午,这座城堡的用餐室仍旧阴冷,灰暗。一条长桌上方悬挂着几盏青铜编织的烛灯,二十根蜡烛插在上面,蜡油随着他们用餐的时间延长而留下,然后直接点在了长而粗糙的餐桌上。
他们的头顶并没有灯,尼尔厄斯特还是一贯被人推到餐桌的正坐上,而安萨斯却离他甚是遥远。两个人的用餐数量只占据了整张桌子的五分之一,除此之外,尼尔厄斯特想过让另外几个跟安萨斯一样的人来填充。这情形让他想起了童年时陪伴父亲用餐,他从不会因这张桌子的空旷而显得心里没底。
“国家或是女人,只给你一个选择。”尼尔厄斯特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临死前似乎也关照过安萨斯,如今,他正在履行的是父亲的嘱托。而这句话似乎也是尼尔厄斯特解释此前状况的一个理想的借口。
“国家或是女人,只给你一个选择。”尼尔厄斯特端起酒杯,从嘴唇上沾了沾,他自己已经喝了一些,而安萨斯也一样,并且他的醉意要比他更浓。
“我,我相信老国王的意思是在用这句话来解释理性从事和感情用事之间的区别,治理国家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即便是瑞卡丽娜那样伟大的女人也不例外——”
“你在说笑吧?安萨斯,瑞卡丽娜是不存在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蒙了,尼尔厄斯特认真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亲眼见过,他曾经与几位国王相会时,也顶多拜祭的是她的神像而已。
“哈,傻孩子!”安萨斯的确喝多了,没想到他喝多了是会失去理智的那种人。“这世界总会有好奇的人去打听这些神秘的事情,你觉得像这样讨好人神经的事情会没有人想要弄明白?其他几位国王都在瞒着你呢!你不该放弃这种希望——尤其是,尤其是对索妮娅公主……”
他昏倒了,从未预料到的是,尼尔厄斯特竟然意外的借着这件事了解到了一些平时安萨斯并不愿暴露的秘密。尽管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番酒话倒不像假话。而他的内心则犹如被封锁的海浪一般,被风摇曳,却从未冲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