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呈消失了。
那天臧鸢木独自一个人从东麓国回虚沂山,几天之后却听人说霍昭呈已经向巫师学院递交了辞呈,臧鸢木的老师换成了盂山桾。
后来的好几个晚上臧鸢木都没有合眼,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起霍昭呈的那张脸。原以为他戴着面具是因为面相丑陋,不敢见人,可当她清晰的看见他的那双眼睛时,却觉得连天上的星辰也算不上耀眼了。
那样冷峻坚毅的面部轮廓,双眼深邃的宛若鸿沟乍现,鼻梁宛若高山矗立,薄薄的嘴唇红若鲜血,面部有些潮湿,却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无情。
臧鸢木觉得有些惊惧,他的容貌让她觉得宛若一切都是梦境,所有的所有都虚无缥缈,几乎无法用双手触及到。
没有人能够逃脱那样的蛊惑吧。
这一天又独自熬到了深夜。天色逐渐暗淡,窗外一片寂静,同室的司婉玉已经进入了沉睡。
臧鸢木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轻手轻脚的把大门打开,夜空悬着的月亮十分皎洁,夜空中也没有多少乌云,明天的天气应该会很晴朗。
臧鸢木纵身一跃轻轻跳到了屋顶,气候已经在逐渐升温了,即便现在只穿着两层薄衫,也没有感到明显的寒意。
臧鸢木双手抱着脑袋缓缓的躺下来,微风拂过面颊觉得异常的清爽,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呼吸在此起彼伏,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怎么,有心事?”
臧鸢木倏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戴着黑玉面具的脸!
“焰云君?”臧鸢木猛地直起身体,一脸警觉的瞪着他。
焰云君感觉到臧鸢木的身体朝后挪了挪,便知道她对自己有所提防。
如果现在没有看见焰云君,臧鸢木大概都忘了还有这个人了。他并不是巫师学院的学员,只是奉皇帝之命前来保护尔玥公主,一天到晚行踪诡谲,几乎很少能在虚沂山看见他的影子。
焰云君摇了摇头,显得一脸无奈,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无需如此防范。”
见他态度平和,臧鸢木稍微放松了警惕,却还是一脸怀疑,说:“整天不见你的踪影,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焰云君没有看她,直视前方,回道:“睡不着,便想出来透透气,无意间看见你在这里,便上来打声招呼。”
“就这么简单?”臧鸢木不相信。
“不然呢,你觉得?”焰云君反问道。
臧鸢木摇摇头,说:“不知道,现在能够相信的人很少了,谁知道对面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焰云君这一次却赞同了臧鸢木的观点,说:“是啊,能够相信的人越来越少,或许除了我们自己,没有谁值得相信吧。”
“有时候选择去相信一个人,其实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作担保,因为难保自己以后会被那个信任的人下毒手,焰云君觉得是吗?”臧鸢木说。
“或许吧。”焰云君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臧鸢木轻笑一声,问:“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一下焰云君总算转过了头,他看着臧鸢木的眼睛,问:“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臧鸢木决定跟自己赌一把,她就赌焰云君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想查清楚巫师学院的秘密,可是现在人手不够,不知道焰云君是否有兴趣?”臧鸢木还是想再一次去地下室一探究竟,可是司婉玉的动作太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时连逃都来不及的。
现在霍昭呈走了,祁靳禹也走了,就连墨蝶都已经回去了。除了司婉玉之外,她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了。曾经在东麓国的宫楼处和焰云君打过交道,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时的臧鸢木,但是焰云君毕竟也是和霍昭呈一样的大人物,做任何事一定会考虑到整体利益的,不会轻举妄动。
焰云君却又反问道:“你相信我吗?”
臧鸢木怔了怔,看见他双眼中泛起的微光,点点头,说:“我信你。”
焰云君听后却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说:“既然翩若郡主信我,那本君自然不会做出让郡主不信任的事情来。”
“如此甚好!”臧鸢木见他如此开阔,心中泛起一阵欣喜。
她伸出手,放到焰云君的身前,说:“那我们现在就是合作伙伴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焰云君摇了摇头,只觉得她像个天真的孩子。
他也伸出手,握住了臧鸢木纤细的手指,说:“合作愉快。”
“这样吧,我明天找你,还是这个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臧鸢木说完站起来,似乎准备离开。
焰云君却回答:“你指的是地宫吗?”
臧鸢木身子一僵,回头问:“你知道了?”
“嗯,刚发现厨娘死了之后,我便去过了地宫。”焰云君没有否认。
臧鸢木却皱眉,说:“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焰云君看着臧鸢木的眼睛,说:“你看见的,我同样也看见了。”
“那么地宫里的傀儡军队,你应该也知道了吧。”臧鸢木说。
焰云君点点头:“关于地宫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什么?”臧鸢木连忙问。
焰云君把双手附在背后,说:“你来到巫师学院这么久,想必并没有看见院长吧?”
听他这么一问,臧鸢木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真的好没有见过,巫师学院里地老师,除了盂山桾和霍昭呈之外,见过的就只有另外一些学员的指导老师了,还有几个上了年龄的,但看着也并没有太大的权威。
“好像没有,但是我不止一次的听过有人提起院长,也不过是别人传达他的旨意而已。”臧鸢木如实奉告。
“那是自然的,院长是巫师学院的直接领导者,巫师学院就相当于一个小国,院长便是小国里地皇帝,他拥有十足的权威,平日里也根本就见不到他的本人,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奇怪不是么?”焰云君分析道,“他究竟是谁,究竟有着怎样的背景,为什么巫师学院里这么多老师都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连最起码的怀疑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一个怪点吗?”
臧鸢木当然对此表达赞成,“没错,能够担任巫师学院的老师,本身的巫之气应该已经很强大了,这些老师加起来起码也有十来个吧,难道他们联手去抵抗院长也不敌他一人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不能反抗,而是他们本身就是一路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巫师学院这么多人,地宫又如此宏伟庞大,难不成建造之时真的连一个人都不知道么?这么一想,可不就豁然开朗了,那些傀儡军队,是整个巫师学院的成果,而并非院长一人所为!”焰云君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至于臧鸢木是否相信,那就要看他的了。
臧鸢木听完之后只觉得背后袭来一阵寒意,这么直截了当的推论,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呢!
可若是如此,不是又两个国家的皇室成员以及达官贵人们的公子小姐都要身陷囹圄了吗!
他们一直生活着的巫师学院,实际上是所有罪恶的源泉?
这个结论让臧鸢木十分的震惊,她只觉得双手双脚都瞬间瘫软了,完全不能动弹了。他们就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个做法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野心,臧鸢木几乎难以想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巫师学院的目的,难道是想独自分裂出去,自成一国?”臧鸢木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焰云君此时却摇摇头,说:“这个倒还不至于,但是很难保证这不会是他们日后的目的。暂时我还只能得到这些结果,如果想要更加确切些,可能要再次去一趟地宫才能有所发现了。”
“那要不还是明日见面吧,正好可以一探究竟。”臧鸢木提议道。
焰云君却说:“明日不行,我要出去办事,这样吧,什么时候时机到了,我会立刻通知你。”
臧鸢木想了一下,点点头:“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做。”
焰云君抬起头看了看月亮,鼓起的喉结在夜色中十分明显。
“天色已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尽快通知你的。”焰云君说。
臧鸢木却拉住焰云君的手,问:“等等,关于霍昭呈递交辞呈的原因,你可了解?”
焰云君摇摇头:“并不知情。”
“不过若是你想知道,我会帮你去调查清楚。”焰云君又添了一句。
臧鸢木却打断了他的话,说:“不用了,我不想知道。”
她放下抓住焰云君的手,说:“那我先回去了,等你通知。”
“去吧。”焰云君把手收回来,目送她。
臧鸢木没有再犹豫,从屋顶上跳下去便回了自己的住所。
焰云君又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方才隐没在黑暗之中。
臧鸢木皱着眉,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变重了,有时候很难再找机会歇下来喘喘气。